父爱如山

关于父爱，今天朋友圈的图文最多。“父亲节”一直以来似乎都是一个洋人的节日，以往好多洋人的节日都大大小小带那么点“洋气”。而今，关于祝福父亲、感恩父亲的语言，好多公众平台推送的文字、歌曲也很多。中国人提倡一个“孝”字，所以，祝福的话语也就多了几分真情、深情和更多的亲情，这样也就不显得花里胡哨做作了，而是真的有幸让我们把心中的那份爱大声的说了出来。

和母爱比起来，父爱似乎缺了两个字——“伟大”。然而大家似乎也都忽略了，和母爱比起来，父爱也多了两个字——“厚重”。其实，真正要说，父爱不止伟大和厚重。真的，我觉得父爱是无法用只言片语表达的，父爱如山，深沉、厚重、巍峨、坚韧。父爱如水，深沉，宽广、清净、澄明……

我的父亲生长在平鲁区一个普通的山村里，与同龄人不同的是父亲有幸在他并不富裕的家庭中被爷爷奶奶培养成了“读书人”。尽管父亲只读了高中文化，但在他们生长的那个年代，学历也算不低了。一家姐弟几个，也只因为父亲是老大，所以才可以享受如此待遇。这样两个叔叔和姑姑都早早辍学在家务农，当时家里人的观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老一辈观点，导致父亲后来成了家里的大梁。两个叔叔成家、两个姑姑嫁人，修房盖屋，这些事情都是父亲一家家亲自操办，亲手安排。

父亲对家人的爱始终体现在行动上，对爷爷奶奶尽忠尽孝，对弟弟妹妹如老鹰呵护小鹰不离不弃，不分彼此。对我们更是给予温暖，关怀和厚望……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村里的“干部”了，父亲先后做过队里的保管、会计、队长，后来做了村里的村长、村支部书记。直到我们姐弟四个全部成家，为了替小弟弟进城带娃，父亲才不得不真正卸任。所以，在我的心目中，父亲一直是高大、伟岸、有担当的英雄。从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父亲和他的同伴们带领村民开办了小煤窑，见证了村民们一步步过上的好日子。一个曾经有一千二百多口人的村庄里，父亲是比较有威望的，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个白昼、多少日月、多少个年头，父亲把自己的那些“高中”才华全部都奉献给了那个村庄，和那里的村民……

父亲的爱，是一种大爱，博爱。对他的村庄如此，对他的村民亦如此。父亲的爱是细腻的、无声的。对他的父母亲人如此，对我亦如此。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常生病，父亲忙完村里的活，回家烧火做饭带四个孩子，那个年代，好多家庭的孩子是可以不上学的，尤其是女孩子，帮忙做家务带弟妹比比皆是。然而这个现象在我家就成了例外。不管男娃女娃，父亲首先摒弃了“重男轻女”思想。他的孩子，无论家庭再苦再难，每个人都不能有辍学的念头，不仅不能辍学，父亲还要求我们都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做国之栋梁。所以，那个时候的父亲，在外面是一村人的领头雁，回家是我们的保姆，家教。

在父母亲的精心呵护下，我们一个个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徜徉。92年我如愿考上了长治市卫生学校，一家人高兴坏了。送我上学的头天晚上，父亲专门宰杀了一只绵羊，请了远远近近的七姑八姨，叔叔婶婶，前来庆贺。当时的场面和古代家里有人中了“状元”差不多。那晚的父亲嘴吧几乎就没合过，一个劲的招呼亲人好好吃，好好喝，自己也不知不觉的多喝了几杯酒。借着酒，我第一次看见父亲不住的擦自己眼角的泪花。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以后好多年我都没有彻底弄懂，直到前年我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我又一次想起了当年父亲为我送行的样子……

送我上学的时候，家里穷的竟然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包包。那时的农村人似乎不懂得存钱、转账啥的更是不懂。我就记得当时父亲把我的学费是让母亲给缝到枕头里的。（当时我们上学自带行李）。火车上，父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枕头里装着学费的行李。

几经周折，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高级学府。我像出笼的小鸟兴奋、自信、大开眼见，沉迷在自己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

当我满怀信心去办理报道事宜的时候，父亲却迟疑了。原因是经多方打听，我们学校当时就我一个平鲁人。父亲瞬间就后悔了，在那么一个信息不发达，交通不便的年代，对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父亲突然有了万般不舍，怕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吃苦受累，更怕从此山高水长与我失了联系……第一次，是我安慰了父亲，我带他看了我们班清一色的四十七个女生，我坚定地告诉他别人家的姑娘可以，我也一定能行。那一刻，父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告诉我说他闺女长大了。话说他的闺女长大了，可就是那一次，父亲却给我留下一个让我终身难忘的记忆……

目送父亲踏上了返程班车以后，当我回到宿舍，我发现我的床上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一个印花帆布提包，打开那个提包，我瞬间泪奔……

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爸爸，第一次在给我的提包里为我准备了一切洗漱用品，擦脸油，常用药品，卫生纸以及几包卫生棉、还有一封简短的亲笔信，“都说好女儿志在四方，爸爸相信你是最棒的，你是爸爸的骄傲，你是全家的骄傲！考虑到你刚到学校，怕你一时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怕你找不到附近的小卖铺，爸爸为你准备了这些，估计一两个月暂时够你用，等这些东西用完了，你就可以自己找到买的地方了……”这一次，是我和父亲第一次短暂的分离，也是第一次我用懵懂的少女心去认真的读我的父亲，人人都说父亲粗犷、豪放、英雄主义、大男子主义，可就是那几包卫生棉和那份简短的字条，让我感受到了父亲无微不至，精心备至的关怀和爱护，让我久久泪目。这件事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每每想起来，心中除了温暖，就是满满的感怀，我心目中的英雄，原来有母亲一样的呵护和细腻……

经年以后，我成家有了自己的生活，弟弟妹妹也都成家立业。父母在村里一样日出劳作，日落而息。父亲依然一边忙村务，一边忙家里，日子过的安静祥和。因为我家四个孩子，除大弟弟初中毕业没再上学外，我们三个都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也都由农村人成了城市里的有工作人，所以对孩子们的期望和教育父亲算是觉得比较满意了。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孩子们出息了，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吃庄户人的苦了，我这一辈子，把娃们培养成这样也知足啦……”关于这培养背后的付出和艰辛，父亲从未和我们提起过。

四个子女中，母亲常说父亲偏爱我多一点，也许是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大吧！我从小接受的东西比弟弟妹妹都优先一点，也许是父亲作为家中的老大，他知道老大的表率和付出不易吧。很多时候，其实我也觉得父亲的确是偏爱我多一点，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被得到偏爱的人往往给父母带来的“不安”似乎也是越多一点。

2002年突如其来的一场疾病，是我第一次让我的父亲寝食难安，深夜痛哭。几天几夜父亲苍老了几年，那一次带给父亲的恐惧，后来我才知道，他竟想的那么遥远……

一个脑瘤手术，一个不可预知未来的疾病，几乎一夜之间压垮了一向坚强的父亲。（当时瞒着母亲）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见证了父亲精神世界的崩塌。当年手术时，因为情况特殊，我人太年轻，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也许是一时不敢直面现实。总之，我是没来得及顾及其他后事的。手术前，父亲在我面前始终给予安慰和鼓励，好几次嘴里都说“贵人多磨难，我娃是贵人，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不要怕，老爸陪着你呢……”可有谁知道，背地里父亲流了多少眼泪，心疼女儿的眼泪！手术当天，一个大男人蹲在医院的门厅里失声痛哭，这些事如果不是被当时一个同在医院看病的同村人看见，至今，我是不会知道的，父亲在女儿面前的那种对痛苦的隐忍，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术后康复的几个月里，父亲一直陪着我，关心我的饮食睡眠，关心我的心情情绪，时常和我谈论一些开心的事情。有一天，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父亲终于和我说出了我在手术台上时他当时的那个遥远的想法“那几天老爸想了很多，其实，老爸当时一点都不想好，不敢往好处想，你说一个人要在脑子里动刀子，那能活下来的几率究竟有多大呢？唉，我当时就想好了，如果我的女儿安好，我便安好，如果我的女儿万一不测，我是断然不会活着再回家里的，我是不能接受一个姑娘家突然到另一个黑咕隆咚的世界里的事实的，那得有多害怕呀，所以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无论到哪里，老爸是永远不会放手，会永远陪着你的，感谢老天，让我的女儿活下来……”说完，老爸摸摸索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竟然是我手术前被人剃掉的头发……

那一刻，我内心一阵纠疼，那种疼无法用语言表达，那种疼我终身难忘！有谁能体会父亲当时的心情？有谁能分担父亲的心痛？又有谁能分担父亲的恐惧和恐惧背后的决定？痛而不言，大爱无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时光流转，光阴荏苒，我与父亲今生的牵绊始终在路上……

去年今日，我又一次患病手术，这一次父亲没勇气再陪我，一个人的时候抹眼泪，和母亲说他命不好，絮絮叨叨的几次和母亲说，唉，娃又得受罪呀，命运咋这么不公平呢？难道真的非要让咱老两口经历那个可怕的现实吗？我娃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天会护佑吧……这一次，术前术后父亲竟不敢给我打电话，不敢通过视频看我一眼，和弟弟妹妹说，不敢看，看了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岁月沧桑，几经磨难。今天，我已康复如初，父亲却是真的老了，那个我心中神一般的男人，一个意气风发、敢做担当的领头人、一个有胆有识、有勇有谋的英雄。竟一次次像个孩子一般，遇点事就抹眼泪。清明节的时候，他会抹着泪说想我奶奶，家人聚会的时候，他会抹着泪对孙子说爷爷是被这满堂儿孙激动的幸福溢满眼眶，家里一年考上三个大学生庆祝的时候，他会抹着泪说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

都说父爱如山，父亲给予我们的爱比大山厚重，比海水深沉，比音律细腻。一个坚强的肩膀扛起的是全家的希望，不倒的脊梁永远是儿女的人生方向。深沉厚重的父爱，始终是我生命中的一片光亮，他时刻温暖着我生活中所有的不幸带来的伤，指引我一直努力奔跑向前方……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而今我想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节，祈祷时光走的慢一点，请岁月善待所爱之人，余生，爱他是最完美的回报，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愿我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有生之年，安康相随，喜乐相伴。

写在2020.6.21.晚。父亲节

作者系城区五中288班李泽荣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