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豆七粒，人一囊，红豆双双藏素囊。山长水阔天一方，似心房，当心房。紧握手中放心上，青鱼情深孤雁一行，三生七世痴断肠。

———题记

那年，他十八岁，她十七岁。初夏的幸运草在操场延绵成一片绿郁。五四青年节是给越长大越孤单的心灵一个平静的慰藉，操场上椅子排成整齐的方块。半人高的黑色音响放着我们都是好孩子。她一袭水绿的长裙在淡淡的晨光里飘悠过来，像是刚从烟水采下的一朵青花，很美，不足以兰或者茉莉来形容，她的眼神里有的清冽的忧伤，玉兰花没有她的脸那般飘逸而淡漠，在节目开始后她没有抬头只是翻着自己手里拿本黄皮的书；她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在这种百无聊赖的节目里翻动自己的书，然后波澜不惊地合上书后离开会场。

在被绿杉树掩映的幕后，他祈求教导主任给他一个上台的机会，全场冻结下来，她投过来一丝嘲鄙，似乎在说爱表现有什么用？文痞而已，或许是他眼睛里的恳求打动了雕塑般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挤出些微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换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衬衫，抱着一把黑色的吉他出现在盆景掩映的舞台中间，他的声音有些逗，这首歌是我写给我的妈妈的，希望你有一天能听到。他的眼神里流淌着一些说不清的哀伤，台下的她抬起头，她一以为他就是一个文痞那就看看他装什么文艺青年，他轻挑起琴弦左挑轻抹，顿时一股温馨的音符从指间跳跃而出，下面的那个胖胖嘴张得比碗口还大。他开唱时整个操场静下来，任由他的歌声穿行在校园里，墙角的凤凰花在颤抖，蝴蝶在他的音乐里振翅而飞。歌声在他的指间的琴弦流泻着狠狠的想念和无奈，是不是成长都有伤，而那份伤却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坐在她身边的人讨论着他，原来他是一个离异家庭的孩子，妈妈病在医院里，他那样撕扯着自己的伤口给在场的人看这是为什么呢？她思考着，而他已经鼓点般的掌声里离开了。背着那把吉他，消失在人们的讨论声里。

她提起画板，像往常一样走在节目主持人的谢幕词里。在画室里她像往常一样支起花架，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平铺一张白纸，好像宏图大业就在这张纸上开始一样。在削炭笔的时候她的漫不经心让锋利的刀子占了便宜光荣的在她白嫩的指头上划开一道口子，血很快得渗出了皮肤表面。他看到了有些紧张掏出纸巾小心地给她擦拭着，她很诧异，什么时候这货跑到这来了，血还在流，他迟疑了一下拿起她的手，赶快去上药，她甩出了他的手，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更年期了吗？我的事也管，他转过头去，跑出去了。她以为他生气了，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纱布和云南白药。

他再次拿起她的手小心的擦掉血，而她是那么不情愿和这么一个文痞这么近，她不怀好意的说，你谁呢？我受伤和你无关，他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睛，她淡眉轻扫没有说出那句更难听的。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在画室里他们奋斗着。在课堂他一直坐在窗户边，而他渐渐地关注这个来来往往一个人的男生。会设想这个木头到底在忙什么呢？她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在发呆的时候阳光的余光在他的脸上，像时间的笔在一张哀伤的纸上写着绵绵的过去和手里的未来。

初夏的结尾他采了一束带叶的栀子花在她手里，眼睛里的笑意有玻璃透明的质感，花瓣样的脸上泛开红晕，在第二天鸡还没起的时候，他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里她显得很紧张，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追问着她怎么了，她磕磕巴巴的说了句我爱你后迅速的挂了手中的电话，他的心里顿时被蜜糖过了成釉，由内而外的甜蜜。她说要用自己满满的爱情填补他亲情上的残缺，他觉得世界突然变得很宽很广因为她，一切温馨而美好，他许她一个未来，他奋斗着，不管什么事后他变得温柔而细腻为她想的超过自己，提醒她的每一餐要吃好，不许傻傻的减肥对身体不好。七夕那晚她告诉他在葡萄树下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他早早的吃好饭为她用玻璃瓶种下七粒红豆，他很虔诚的许愿，或许是夜幕太美，他在葡萄树下坐了很久，并没有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这时电话响起了，她温柔地问到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他很认真地听了还是没有，他眉毛顿了顿，除了我们在谈话还有几只蚊子再叫，这算吗？她笑了，木头啊！文痞就是文痞，没有乐趣。

生命里会有走过的人，他们分开了。或许是在一起久，或许是他们心里的那份不安定，他是一个要强而倔强的人，他孤独而清高，而遇到了她这个比她还要高傲的女子将他的倔强慢慢的磨得温润而有光泽，我们每个人都不想做自己最爱的里的过客，然而却找各样的借口关心着这个爱得透而又不断给自己伤口的人。

不承认是她生命里的过客的他挖出了那七粒深埋的红豆，装红豆的玻璃瓶划破了他的手，血如红豆，点点含情，他顾不得手上的血一粒一粒的数着。一个不承认自己是过客却扮演着过客的人是那么矛盾啊！真想把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让她看清楚自己是那么多的不舍。在听到以前的歌时，这个黑睫毛黑眼瞳的少年眼角湿润了，把生命里最华丽的那段布匹剪下为包裹着这份遥远的爱。他是多么的想说一句我想你了，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就像梨花的树上永远不可能结出青杏几多，想说其实每一首歌里都有你，就算是距离可以阻隔着一份思念的彩虹。而他的心和思绪千转百回的飞到她在的地方。

有一天她说自己很难过，说自己喜欢的人将要远行，心里很难过。想找人说说，他面无表情可是没有谁察觉到他很难过，他听着她的描述，天边的一抹红绸慢慢的包裹起他的心，他深深的感觉到她是如此的喜欢那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他那样。夜晚的薄荷香气里她的眼泪湿了枕头，伴着疲惫的几声蛙鸣和几缕竹叶的摩擦，她心里想着那个远行却没有和自己道别的人，她想着这个自己喜欢还来不及说的人在清凉的夏日里轻轻微笑的弧度，心里一万个不舍，千百个呼唤可是他还是离开了这座城。

而这个手持红豆的少年这夜又无法睡了，他本想很勇敢，告诉她自己不想她那么难过，他想把他七百多个分开的日日夜夜写下的东西远寄给她。可是电话的那段已经挂着眼泪睡着了。他不忍心痛斥，就算那些和自己承诺的她直言不讳的在他面前有诉说自己是多么喜欢那个人。以前她也说过自己是她的唯一，而现在停留在她生命里的人。他的眼泪不知不觉已经下来了，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她了，他笑了，原来你的美满是我的幸福。

不知道是谁的思念在心里中种了红豆，春花秋月，月缺月圆。只念一个人，一个人，一条路走到黑，回首时手心的红豆被岁月碾成粉尘，在飞扬，那一段爱情没有伤害，那一段爱情没有甜蜜。没有爱可以趋利避害，如果给不了深爱的人想要的，那就退到一个角落为了爱的人做点让步。不要责怪，不要抱怨。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后记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