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家古寨坪垟岗

前几年，电影《第五颗子弹》在雾溪畲族乡坪垟岗村拍摄，浩大的摄制大军，人山人海的观摩群众，那场面确实让我震憾。然而，一直有个疑问困扰着我，姜武、刘佩琦、吴大维、李滨、曹颖等大腕演员加盟，投资上亿元的大片，怎会选择于如此的小山村拍摄呢？仲秋之际，选择了没有表演的日子，我们再次来到坪垟岗，走进了这个古老的畲寨。
古柏树林
从雾溪水库边的公路望去，雷岗、蓝岗两个自然村平排分落在半山腰，绵延起伏的山峦在其顶部勾勒了优美的曲线，两处村庄自然成了水墨丹青的画眼。尽管有了秀色水库的衬托，如果没了两处村庄的点缀，这幅丹青也只能成为“白板”了。
车行至雷岗，我们下车信步走在转弯处，一袭阴凉如约而至。上沿是高耸的古木，还有肥绿的芭蕉点缀着苍老的山麓。
路外沿，在竹林掩映之间，一泓秋水落入眼帘，两山的树影在水里摇曳，垂落的瀑布浅吟低唱着。微风过处，水面荡漾着似蓝又绿的柔光，正如深情的眸子在闪动，轻柔得让你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回望，我想，这就是世人所谓的“秋波”了。
碧绿的竹影丛中，一份苍老的景致凸显，一排古木，树杆螺旋、扭曲地往上生长，其间布满了岁月的裂痕与空洞，细小的枝丫与针叶吝惜地生长着，岁月将稀疏的枝叶挪到了树顶。树下的一通石碑提示，这是一处古柏林。古柏林虽已同畲民一同生长了五百年，但它们并不高大。在小道之中，一袭幽深与苍凉照来不误。抬眼处，高大的古樟正横伸茂密的枝叶，遮阴了秋日的阳光，整个山道之间就充满了嫩绿的光与香樟的芬芳了。
古柏与樟树相得益彰的妙趣天成，如果说樟树是畲民的亲娘，那么这处古柏林也就成了他们心中的凤凰山七贤洞。
深山畲寨
蓝岗的空坪上，高高竖起的旧色木杆，横书着“坪垟岗畲寨”黄色大字。一字排开的民房黑白分明，立体的轮廓线条乍显，各处房子的窗棂、檐口或直或翘，小弄之间不时地伸出一抷弯曲的翠竹或是一撮盛衰有度的绿树，后山的峦头若隐若现，清晨的云雾时有时无。这里的一切，构成苍劲秀丽的水墨长卷，我想，如果张择端再世，或将定格出一幅绝佳的“清明畲寨图”。
在蓝岗的右侧，高耸茂密的樟树林掩映了一条沿山的小道。前些年拍电影时，我曾远远地望见曹颖身着红色的民族服装从小道款款而来，夜间幽暗的电影回光灯照着她，千万双观摩的眼睛望着她，也望着这条山间的小道。当时，我真不知道这条小道有什么神奇之处。小道的外沿是茂密的杂色林木，从外部观察，樟树撑开了参天巨伞，早已将入口堵得严实，根本看不出这里会有一条小道。
里沿则是白墙黑瓦构成的屏障，后一栋房子的地基比前一栋高，而小道又是平坦的，于是后栋的石砌墙脚就成高高的屏障，这屏障间又不时地生出一大撮茅草或是其它藤蔓，而旧色的白墙似乎又有部分斑驳的黑色。独特之处是参差错落、有棱有角的屏障竟然是弧形的，于是镜头中立体的图像就格外生动了。难怪曹颖倚在墙角的镜头会如此的灵动，我着实佩服导演的眼力了。也许这里秀丽的山色、古朴的村景，就是电影导演选择在此拍摄的原因了。然而，转念思忖，秀丽、古朴的山村多如牛毛，导演又为什么不选择其它村落呢？回到原先的堂屋，一群身着传统服装的大嫂大哥们正在等候着我们。她们双手捧上一杯热茶，正当我们喝茶时，一种空灵的、足具穿透力的歌声从耳边响起，这声音仿佛能穿越遥远的时空，也能将远方的人从沉睡中唤醒，我想也许这就是天籁之音了！经过翻译，我们才知道歌声的内容：“来客走来坐堂背，一杯清茶端过来，端杯清茶来招待，贵客难得畲村来。”多么纯朴的字眼，没有经过任何创作，是畲家大嫂们随心所欲的歌唱。除了舞台之外，我第一次聆听畲族大嫂的原生态嗓音。
望重福州
茶过三道，一行人真实地走进了蓝岗民居。蓝岗的线条是明快的，旧色的白墙分布着零星的简笔画，主要表现了畲民的农耕、纺织、酿造等生活场景，“雷蓝盘钟”四个篆字向世人昭示着这里是盘瓠之后。一栋古宅的门眉特别引人注目，古色的砖墙上阳雕了“望重福州”四字，我们无法理解，这村与福建的福州有什么瓜葛？蓝观海是老政协委员，小小的个子，上了年纪背微驼，两只眼睛深邃灵动，我们知道，他是畲族的民间“法师”，法号“蓝法隆”，也是本村最有文化的人，对畲族历史的研究颇深。他并未解释我们的疑问，只是简单地介绍了坪垟岗畲族的由来。明朝嘉靖二十四年（1545）八月初四，坪垟岗蓝氏先祖于从福建罗源县迁本村居住，后代又分迁到大坪、沈岸、梅垄、新岭等村居住。明朝万历三十四年（1606），先祖雷进明从罗源县十八都苏坑迁景宁包凤居住，雷进明之六代孙雷日永迁云和坪垟岗雷岗居住，其后代又分迁到了规溪西坑居住。我们仍然无法理解，这个“福州”是指福建，还是寓意将来的坪垟村是“有福之州”？在蓝观海的堂屋，正悬“教导有方”四字扁額，上刻了“大清云和县印”，上款：“云和县政府为三溪乡第十保国民学校校长蓝宗立”，下款：“县长王景涛题中华民国三拾年八月吉旦”。这个蓝宗校长正是蓝观海的父亲，我想，他家不就是畲族文化传承的缩影。
在陈列厅，一架大型的木制织布机引人注目。虽然灰尘已将它完全覆盖，但我依然能看见年轻的畲族媳妇身着艳丽的服装，坐在织机前，俊俏的身影随着沙线跳动着炫彩的舞姿。从这架织机的复杂程度，足见畲族人民的聪慧、勤劳与纯朴。
天籁畲乡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蓝进田畲家乐”，早就听说过，他家非常干净整洁，甚至于木头老屋的楼上也一尘不染。目睹之后，果如其然，于是准备在他家吃饭。我们邀请六位畲家大哥大嫂与我们一并吃饭，其实，我们只是想再次聆听那种独一无二的天籁之音。
果然，这种天籁之音一直伴随着我们，许是祝酒歌，许是畲民情歌对唱，我无法听懂其中的意思，不过也并影响我的兴趣。
蓝进田说，他在山顶上装有高音喇叭，全乡都能听见这里的声音。于是，我将胡琴交给了同行的老毛，自己站在屋外，想聆听这个响彻天宇的畲乡天籁，果然，屋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但是，经过喇叭之后，这个声音似乎来得极其钝挫，毫无生气。我想畲家大嫂大哥原生态的天籁之音是不能加任何电子修饰的，更不能用现代音符改编，不然只能画蛇添足了。
坪垟岗是秀丽的、古朴的、恬静的，传统的畲族人民是内敛的、率真的。或许电影导演看中这个山村，正是因为演员需要这里山风的涵养。事实证明，他们的演技是成功的，坪垟岗也永远是人们流连忘返的畲家古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