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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散尽蕴古韵

来到船帮古镇石浦已是午后,匆匆喝几口茶便急着赶起这半日阳光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照在黄色的古墙上。抬头仰望,一座座,一排排的古墙威武高大。斜阳下,铜黄色的古墙昭显着别样的古韵,似与我们诉说着村庄历史的来去过往。抬眼细眺,每处的飞檐翘角,无不精雕细琢,造型各异。这份粗中有细,细中有粗,豪迈而不失细致的独特意韵瞬间撩动了我的心弦,喜悦与柔情立即铺展开来。石浦的老房子有的独立成户,端庄大气,有的数十幢连一体,气势磅礴,意韵悠长,站在内走廊的一头,月梁壁柱根根相接,座座相连,规整有序,一眼望不到尽头。我由朋友领着穿行在各座古宅间,细观各处的花窗壁画,古意,古韵,古色,古香,一一呈现。我时而抚摸破损的花窗,时而细究优美的壁画,时而聆听古老的故事,欲将石浦所有的古韵都揽获怀中,酿成千年美酒,细细回味,却无奈,浸在古镇中,不是糊了东南西北,就是乱了今夕何夕?
村人见我这个客人来了,都纷纷走出门来,或羞涩地躲一旁看我拍照,或主动上前与我讲述村庄的故事。村人说,我刚才行走的几幢大屋均为彭氏人家的古宅。石浦村有三大姓,张,彭,叶。张氏为最早移居此地者。张氏人家的古宅大部分在街的另一边,至今,张氏祖宗明朝人士张存敏在本村建的第一幢古宅仍较为完整地保存着。村人还自豪地说,石浦村的古宅在马腿、画栋上虽然不甚精致完美,然而石浦的天井堪称本地一绝。石子钉的地面图纹美妙,做工极其精细,十几个天井图案不一,纹理不同,变化有序,亦如一张张古式智者图。黑白八卦图、双鱼戏水图、环环相扣图……还有那默默静镶在边角的蝴蝶、花瓣图。每处图案柔美生动,惟妙惟肖。静立于天井,我似感觉脚下的几尾鱼儿在悠然地游动,耳畔的两只蝴蝶正在窃窃私语,不远处的数朵花儿正在阳光下静静地开放……
正沉醉一处别致的小天井,任由阳光穿过花檐,捉弄我的影子。一位挑着簸箕的农妇走近我,怯怯地吐了一句,这个小天井可是我们彭家老太婆的功劳哦。未等我发问,一旁的几位村民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我叙述起这彭家老太婆的故事来。话说这彭家老太婆女儿身男儿骨,精明能干远近闻名。虽然早年丧夫,却是不屈不饶地拼下了一番家业。相传有一年龙泉木排下温州,经过石浦码头时正逢瓯江发大水。龙泉的船工在石浦停留多日,天天望江长叹,愁白了头。这回也回不去,去也去不了,身上仅有的盘缠一点点地消耗。
这时,彭家老太婆站出来了,她拿出了百俩大洋,将龙泉人的木材统统买下。这在当时该是怎样的魄力与壮举?于是有了我们现在看见的彭氏大古宅。那挑簸箕的农妇又补充说,彭老太婆算了算,那些木材还可多造半幢屋,于是就加造了这半个天井和这半堂宅子。这十几幢宅子的每根木料都在老太婆的肚子里呢。老人说,村口原有老太婆的贞节牌坊,可惜“四人帮”时敲下来做了氨水池。静默中,我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彭老太婆超凡脱俗的气韵和翻云覆雨的魄力终究是在彭氏家族里传了下来。漫步彭宅,悬放梁上的匾额时不时地跃入眼帘,据说那些匾额都是当时的名官要员的题词。彭家出过贡生、大商、名医,而在民间流传最多的是名医彭炳涛,后人称他炳涛仙。相传炳涛仙当年闻名遐迩,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而他也总是不辞辛劳,奔走医治,绝不误病。话说当年桑岭根有一位叫旦仁的先生找他看病,他略作沉思开了一个药方。旦仁先生一看,很是不屑,说这方子他吃了10年了,毫不起色。炳涛仙笑笑说,那就是少了我这五爪金龙了。于是,炳涛仙就那药方,用他的“五爪”抓起了药,还在药罐子里抓了抓。说来也真是神了,旦仁先生吃了10年不见好的药方,一经这五爪金龙,毛病即刻就好了。炳涛仙不仅自己看病,还将医德医技传于后人,并荣获了“教子有方”的匾额,至今仍高悬于中堂。
村人像喊家里人名字似的,喊着彭老太婆,喊着炳涛仙,拉家常似的讲着他们的故事,乐呵着,说笑着,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在昨日。我沉浸在故事里,沉浸在人群中,禁不住阵阵感动。
踩着时光的缝隙,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年的戏园子。园门支呀呀打开的一瞬间,一阵芳草味轻轻地袭来。抬眼相望的一瞬,我的心禁不住一阵撩动,翻起千朵浪花。两层楼高,十余米宽的戏台,高大阔绰。错落有致的叠顶,精雕破损的马腿,宽敞的观戏廊,隐约中仍可窥见当年的大气排场。而满园的野草、尘埃、蜘蛛网却渗透着抵挡不住的苍凉。
老人说,想当年,每年春节,各大家轮流请戏班子,整个正月也排不过来。高腔、鼓词、木偶戏……轮番上阵,震得十里八乡的戏迷子赶了上场,盼下场。大街小巷全在说戏,梦里都在看戏。最诱人的数那松阳高腔,每场开始前先来一曲吹打乐,铿铿锵锵、吱吱呀呀,闹台半天却不见演员上场。等你脖子仰酸了,双脚站麻了,几个演员姗姗入场,惊艳无比,全场一片哗然,喝彩声一浪接一浪。待到肝肠寸断时,帷幕却徐徐拉上,徒留一腔曲终人散是惆怅。
老人年过八旬,说起这这那那的想当年,不禁两腮泛红,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浑浊的眼里却透着幸福的光。我望着戏园子里那一地疯长的野草,厚厚的尘埃,对老人张了几次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穿堂走巷,游走奔波了一下午,终于来到了石浦古镇的老街。这条千米长街曾是龙泉溪畔最繁华的街市。当年石浦本镇富裕的船家商贾比比皆是,外来客也多,大街小巷,肉铺、布店、旅馆……商铺林立,别有一番繁华。当年无论是从龙泉下温州的船客,还是从温州返龙泉的船工,经过紧水滩这个大险滩后,都会在石浦这个大码头镇歇歇脚,揽揽元气。温上一壶酒,睡上一个美觉。赶上过节时,还可听上一出老戏。
晨光初照,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便时不时地钻入晨梦里来。紧跟其后的便是那清新爽气的紫苏鱼味儿,嗤嗤作响的炸油条味儿,还有那刚出锅馒头的肉香味儿,一波接一波地涌进窗棂,飘荡在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弥漫整个晨曦。
来到石浦码头已近傍晚,湖光山色,相交辉映。微风过处,漾起阵阵涟漪。老人说,从前的码头,今非昔比。那个场面,也只在祖祖辈辈的记忆里了。想当年,整个石浦镇就有船只120条。最多时有300余条,密密匝匝,将石浦码头里里外外围了三大圈。那时的船只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卡车,300多,那个场面,壮观哪。
过完春节,听足了老戏,船工们就陆陆续续地开始上江了。石浦船帮,有时三五成群,有时数十条一起下温州。起航日,拜过佛主,各家便赶往码头,而此时的码头常常已是熙熙攘攘,挤满了各家的男女老少。此去快时十天半过月,慢时却不知何日是归期?这八百里瓯江浅滩暗礁无数,疾风骤雨变化莫测,这江上来去,岂能不提着心,拽着胆?
一声号响,船只纷纷滑向江面,滑向远方。从此留村的妇人们,白天下地务农,打理家事,晚上便夜夜数着男人的归期。
1983年瓯江截流,门前的瓯江变成了云和湖,点点白帆渐渐移出了人们的视线。
在老人穿越时光的叙述里,太阳渐渐西沉。一轮落日映染了大半片天空,天边的晚霞丝丝缕缕,如纱如絮,醉红了天际,也醉红了江面。此刻的石浦码头,连着那一片江面,亦如一位微醉的美少妇,竟是如此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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