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我这一生，最为遗憾而且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是：没有最后照顾好父亲。
我出生在大上海，4岁就回到祖籍云和，成为父亲的养子。我们家住在县城西郊，养父母待我胜过己出，从我记事起，也就是五十年代，农村生活很苦，常年吃蕃薯丝饭，甚至是蕃薯叶饭，而母亲总是同时煮两种饭：白米饭和蕃薯丝饭，白米饭就是专门给我吃的。在那个年代，能够吃上白米饭，是一种期盼。
到了六十年代初，连蕃薯丝饭也吃不上了，大队食堂每人每顿仅可领到一小块象肥皂块大小的黑馒头，或者一碗稀菜粥。母亲总是嘴下留情，还要省下一些给我吃。也许是劳累过度，更有可能是饿的，母亲一病不起，离我们而去，那年我才14岁。次年，经人介绍，我又有了一位继母，也是一个苦命人，有过两次不幸的婚姻，三个女儿两个送了人。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月里，加上父亲脾气又不好，常常吵架，大约过了半年，继母又走了。
继母走后，父亲就没有再娶，父子两相依为命。七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后住在县城里，但周末和节假日仍回老家，就是有了家室，仍携妻将雏风雨无阻。八十年代后，拖儿带女带吃带穿，仅靠一辆自行车，回老家次数开始减少。后来就调转来，父亲每个星期天都来我们家，三十年一如既往。1999年底，我患“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病危住院63天，已80岁高龄的老父亲，每天都要来回步行十多里路，到医院病床前坐上半天，父子情深可见一斑。新世纪之初，我们有了第一个外孙女，父亲当上太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每次来我们家时，都要亲手抱一抱曾孙女。
2004年春节前，父亲与往年一样很高兴，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也都知道他要到儿子家去过年。而这个春节，对我们家来说真是令人难忘。大女儿、女婿按照其父母的安排，准备去丽水过年，而往年都是先到我们家吃年夜饭。于是，我们家打算提前一天吃年夜饭。腊月二十九日下午，父亲带着原养在老家的两只母鸡和换洗衣服到我们家。一进家门，就急着要抱出生七个月的曾孙女。年夜饭一开始，父亲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曾孙女，这是我们家第一回四世同堂吃年夜饭，没想到也是父亲的最后一顿年夜饭。晚上，父亲睡在楼上一间原来就是他睡的房间，而我就睡在隔壁，一夜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年三十早上八时，我见父亲尚未起来，有点不放心。推开房门，可已经晚了，父亲被子掉落地下，讲话口齿不清。我们立即叫救护车送医院，经九天九夜抢救，父亲还是无力挣脱死神的魔掌，舍弃了挚爱的世界和亲人。
尽管已过去七年，而我却一直无法愿谅自己。父亲身体一直很好，虽然已是85岁高龄，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还可以更加长寿的。我后悔那天夜里没有起来去看一下父亲；我后悔那天清晨如果早一点去父亲房间，也许还能有救；我真后悔———七年来，每逢星期天，我总觉得父亲从大门口走进来，可走出门外却看不见父亲；夜晚我常梦见父亲，梦见父亲还睡在我隔壁的房间里，梦醒时会突然起来推开父亲的房门，可床上是空的。写到此，我已两眼模糊，泪洒稿纸，难以控制。
父爱如山，父恩似海。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值此父亲节之际，聊以此文敬献给伟大的父亲一柱心香吧！但愿那些父母仍然健在的儿女，随时照顾好自己的父母，不要象我一样留下这样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