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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曙光

作者:刘剑英

退休后,我每天清晨都要步行去河滨公园锻炼身体。打打拳,跑跑步。交交有情趣的老年朋友。不管天晴下雨天天照行。

在我必经的桥的另一头的桥基上,有一小三角空地,沿人行道边上是一溜石砌的栏槛,矮矮的,人可以坐在上面休息。常见一些小贩在那里摆摊叫卖一些小物品,也有卖小报杂志的。我这样的年纪,对小物品无兴趣。对报刊也无好奇心。每天清早的电视新闻都已经淋漓尽致了。

旧历新年前几天,天气干冷干冷的。过了桥看见石栏槛前围了好多的人。有几位穿了制服的城管人员在大声的叱责着。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围着。我放慢了脚步,走近了,从人的空隙中窥见有人在地上打滚,嚎啕。满地是撒乱的报纸。显然这是城管人员在驱赶违规摆摊的小贩。怕事的早逃了,只有这卖报的小贩用满地的打滚与嚎啕来对抗。

我加快了脚步离了去。一,我无凑热闹的癖好。二,如果目赌了社会不公的现象,我会好几天的不舒服。

第二天的早上,我照例前行。只不过今天的天气很特别,昨晚的一场大雪给城市罩上了一件厚厚的绒装。凛冽的空气中掺着清馨的分子,令人惬意。

冰雪未化,寒冷难当,地很滑,我蹑足蹑手而行。四面是熏白了的冰雪的世界。过了桥,我的眼从冰滑的地上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奇特的画面;那矮而长的石栏槛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中段立着一人形,面前的雪铲尽了,用塑料纸铺着,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几种当天的报刊。我走近了去,那立着的身子动了起来,这是一活物。他的身上裹着一件旧而脏的羽绒服,领口上竖,护着脖子。头上戴一顶能将两边拉下来遮着耳朵的棉帽。两手交叉缩在两只袖口里。口里呼出的气,象一团淡淡的云雾。一瞬间,我的脑里闪现了昨早的情景。那满地打滚并嚎啕着的就是他了。

这情景打动了我。我掏出一张一元的钞票,要买一张晚报。他用笼在袖子里的右手将一张晚报递与我,又用左手在一小包里掏出五毛的零票补我,他那手指好象紧撮着,向内勾,是爪手。那票子夹在畸形的手指里抖巍巍的递到我的手里。我看见那领子与棉帽裹着的是一张稚嫩的锈色的脸。大约十六七岁,五官也还周正,一双眼睛虽然呆滞但闪着坚毅的光。‘冷不冷哦。’我问;“不,不,冷。”他语塞的答,从喉管里发出不连贯的语音来。

我的心紧了一下。显然这是一个残疾又有智障的孩子。居然在这冰天雪地里摆摊卖报......这晶莹的雪的世界里有了一点惨白的味道。那一天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越一天,我照例行。只是雪化了,路不滑了。到了桥中央,我的目光不由主的聚在桥那边的矮而平的栏槛上。那裹着衣的人形依然立在那里。面前依然摆着什色的报刊。我连忙把准备好的五毛的票子攥在手中,靠近了去,递与他,买一份当天的晚报。我实在不愿再看见那撮着的手艰难地去夹退补的另钱。拿了报就赶紧走。害怕“被榨出皮袍下藏着的‘小’来。”(鲁迅语)

一个残障的孩子,为了养活自己,做了一卖报的小贩。他不仅要与自己的命运斗争,还要面对凶神恶煞的“城管”,还有这冰天雪地的寒冷。这于我是有大的震撼。

从更事以来,见过了太多的人世沧桑:有阿谀奉承,得以升迁的,有屈膝卖友得到实惠的,有狐假虎威招遥过市的,也有昭然正气终陷泥潭的......在这残障的年少的报贩面前,这一切显得那样的无聊和无奈。这不是引发了侧隐之心,只是我目睹了这生命奋进的实证。

以后,我每天早晨都向这孩子买一张晚报,且备了五毛的另钱。给他一个微笑。渐渐的我们熟识了起来。每天早上到了那个时段,如果没人买报,他就会向我来的方向张望,见到了我,就会把那爪子样的手举起来挥一挥,脸上挂了灿烂的笑。喉管里发着两个含混的语音,好像是“你好”的意思。我的心身便充溢着难言的温暖。这一天我的心情就很好!

有一天早上,老王见我拿了一张晚报,好奇的说:“从不买报的老刘咋了。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张阿姨,李姐,陈老,郭老头都附和着。无奈,我只有把与小报贩的故事讲了出来。

又一早,我照例备了五毛的另票,用微笑换了那灿烂的笑,带了一张晚报走进了公园林间的空地。老王,张阿姨,李姐,陈老,郭老头......早来了。手里都拿着一张晚报,举起来向我挥一挥。我明白了。他(她)们也去买那孩子的晚报了。有一股暖流几乎把我的泪催落了下来。在这物欲横流的世风中,仍然闪耀着人性慈爱的光芒。今天我的心情一定很好。老王,张阿姨,李姐,陈老,郭老头......他(她)们的心情一定很好。那残障的买报的孩子的心情也一定很好。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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