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花开

前天晚上，女儿回来说：“今天作业不多。”

老公说：“那你赶快做，做完咱们回老家。”

她一下子雀跃了：“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我早就想回老家了。”

接下来她比平时更卖力写作业，作业很快被搞定。我们仨人出发。

趁着夜色，趁着十五晚上不太明亮的月光，三十分钟后，我们已经在老家门外了。大门已上锁，孩子二伯一家全体出动去南方打工了，老家只剩下孩子爷爷奶奶老俩，难道他们已经睡下了？还不到九点钟，这么早？女儿在门外叫爷爷，时候不大，听到响声，公公出来开了门，“可睡下了？”老公问。

“没有，在院里坐着凉快。”公公回答。得过脑血栓的婆婆，行动和语言都不太利落，已经走到大门口迎接我们了。果然，院中间摆着一个简易小桌子，上面放着的收音机正播放河南坠子，公公说：“去屋坐吧？”

“不用了，就在院里凉快。”我和老公异口同声说。公公已走进上屋去拿凳子，女儿跟进去，出来手里多了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公公今年已是八十岁的人了，我们劝他别种地了，种了一辈子地，该歇歇了，他不听，还经常去地里干农活，种一些花生、小麦等，还在院子里开辟一个小菜园，没事侍弄侍弄，种下的蒜苗、西红柿、黄瓜、青菜之类，我们每次回去，都大包小包让我们带，其实他坚持种地，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想让我们吃到应季的新鲜蔬菜和花生等农作物。他身体健康，思维清晰，根本不象八十岁的老人，我们也只好随他了。婆婆有二十年的糖尿病史，后又并发脑血栓，这几年多亏他照顾婆婆，为我们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初夏的夜晚，夜色如水，气温不热不冷，特别宜人，我们四个大人坐在静谧的院子里聊家长，女儿把老公的手机调到手电筒模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照照栓着铁链子的大黄狗，一会儿又要去看棚子下面的鸡是怎么睡的，还问爷爷：“咱家为啥不多养一些动物？”她好不兴奋！

时隔几天，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我仍然心向往之，山村的夜晚，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虽然是农历十五的夜晚，但那晚的月光昏暗，我特意看了看夜空，天空看起来又深又沉静，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们说着话，一边留心听着收音机里的河南坠子，没听出来说的是啥内容，但那熟悉的曲调，早勾起我对童年的记忆，那时候村子里没有电视，一年到头除了放一两场电影唱一两场戏就是请说书先生来说几场书，也就是河南坠子，所以在记忆里挤在人群里听说书的印象特别深刻：吃罢晚饭，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早早来到说书场，一个二百瓦灯泡固定在场子中央，把四周照得通亮，本村以及三里五村的大人小孩子都来了，象过年一样，每个人脸上都闪着兴奋的光，婉转悠扬的胡琴声，随着故事情节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最精彩的是说书人的嘴，既能把活人说死，也能把死人说活，鏖战时有千军万马，动情处如和风细雨，听书人的心情随着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时而为书中的人物捏一把汗，时而心情放松，会心一笑……

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一股略带苦味的清香随着一阵微风徐来，沁人心脾，“这是啥花？真好闻！”我问道。

“刚走进院子，我就闻到了，是呀，这是啥花？”老公也说。

“院里的椿树开花了，是这香气吧？”公公说，自小在农村长大，我竟不知道椿树的花香这么清悠绵长！已是暮春时候，城里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已开到荼蘼，入春以来，也特意去观赏了许多花，迎春花、梅花、玉兰花、桃李杏花、牡丹、芍药、郁金香……竟没有哪一种花有这种独特的香味！闻之令人欲罢不能，忍不住深呼吸几口，清新的香气灌满肺泡，整个人都变得轻盈通透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了，明天孩子还要上学，我和老公要上班，公公婆婆也该休息了，我们起身回县城的家。走出大门，脚下踩着什么东西啪啪作响，公公说那就是从树上落下已经干了的椿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