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爷爷今年六十八，属牛。在我心里，他一直特别牛。

爷爷年轻时教过书，后来在镇里做文教工作。他曾毫不客气地说，我们镇教育能有现在这么好的局面，全是他当年奠下的基础。到现在我都记得他那自信、得意的神情。

爷爷还会写大字，他说当年教他们写字的老师是那一片写得最好的。当然了，他学得也不错。每逢暑假，他都会教我写大字，可我学得不怎么样，到现在也就只会拿笔装腔作势，甚至小字都写不好。爷爷也会拉二胡。他有一把特别老、特别旧的二胡，看起来比我爸爸年龄都大，不知在我家楼上尘封了多少年。有一天，他突然兴起，说要教我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是个连五线谱都不认识的人。这两项，我一个都没学会。为此，爷爷一直感到很遗憾。

爷爷特别爱听戏，不管是本村唱还是邻村唱，他一定会去看，是一个标准的戏迷。但他只听不唱……

爷爷也学会了用智能手机，会玩微信，劲头比我还大。

……

可是，爷爷病了。

爷爷什么时候病的，我不知道，我从学校回到家，才听说爷爷住院了。

病床上的爷爷是那么的苍老，白头发好像突然长起来似的。爷爷平时是个很有气场的人，可此时的他已看不见丝毫的威严：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那样的杂乱，干净整洁的衬衣成了皱巴巴的，洪亮的声音是沙哑的……爷爷很不好，紧闭着双眼。

爷爷病了，爷爷老了！

爷爷兄妹五个，他是家里的长子，一辈子劳苦，但他从不说。但奶奶每次谈起，眼里都会闪烁着泪花。爷爷、奶奶在县城住不习惯，除了冬天都在老家住。从县城到老家，虽然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我们聚少离多。小学时，每两周回一次；初中时，每月回一次；现在，我读高中了，已是半年没有回家，爷爷在想我时只有来看我。这次，他又来了，却是病了！

我坐在病床边，发现病床上的爷爷是如此的苍老。我记得小时候，爷爷把我扛在肩头，去地里看谷子（怕麻雀吃）。地旁有一块大石头，我和爷爷躺在上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那时候耳朵特别好使，听到有麻雀过来，便让我扔块石头过去，麻雀就飞走了。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带我去看海时坐船的情景；记得他常常突然出现在我的学校门口，给我买鸡蛋灌饼……

爷爷教会我很多。他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才会有出息；要尊重族中长辈，要敬畏祖先；要知道自己姓什么，自己的根在哪里……

爷爷就像一棵老树，支撑着我，给我一股实实在在的强大力量。

但爷爷老了，真的老了。他的白发，他的倦容，他那不再洪亮的声音……

返校前，再次去看了爷爷。奶奶正在喂他吃饭。奶奶端着饭盒，饭盒里一双筷子，一把勺子。奶奶用筷子吃一口，然后用勺子喂爷爷一口。边喂着，边说：“多吃点菜!儿媳做的饭，比我做的好吃……你多吃点，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爷爷依旧闭着眼，只有嘴巴一动一动的，饭掉在了衣服上，奶奶捡起掉到衣服上的米粒，放到了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