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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年味

春天,让我想起了爷爷,他暖融融的笑容就像春风,他润物无声的关怀就像春雨,他在辞旧迎新的除夕夜诞生,在二月乍暖还寒的春日离开。
小时候,我们家的年夜饭都是由爷爷掌勺,他是个自学成才的大厨,舞动着长柄勺演奏出独一无二的美食乐章,带给家人节日美食的享受与喜庆的气氛。
爷爷的年味,少不了这几道菜——
主菜:糖醋鱼
这是一道硬菜,嫩白的洋葱,棕黑的香菇,绯色的浇汁,以及如花般绽放的鱼肉,让人胃口大开。爷爷曾说,这道菜重在控制油炸的火候和时间,时间太短,鱼肉烹不熟;时间太长,鱼肉就会老。在我们家中,只有爷爷能恰如其分地把控烹鱼的时长,就如同他努力地驾驭自己的人生。
爷爷从小家贫,十岁上下就被送到药材铺里当学徒,师傅没有教他什么真功夫,每日爷爷都在比他还高的灶台边劳作。后来,他靠着自学达到了高中的文化水平,二十几岁的爷爷风华正茂、思想进步,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爷爷的一生就像烹鱼——看火,等待,把握时机。
汤菜:太平燕
太平燕乃闽菜中的翘楚,菜中包括鹌鹑蛋、香菇丁、肉燕、猪肚、青菜、萝卜等,它是一道滋味浓郁、寓意绵长的吉祥汤菜。“大年夜吃太平燕,一年都平平安安。”爷爷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为了我们全家人的平安喜乐,他一直任劳任怨。
从小,我的父母叔婶工作忙碌,只有退休的爷爷奶奶照顾我与堂姐。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每次生病,爷爷都会用他的自行车载着我去主街上找沈大夫——爷爷着急的脚步声,与视线中渐渐远去的巷弄,是我病中最深刻的记忆。炎炎夏夜,爷爷会在自己经营的花木繁盛的小院里采撷茉莉,用床头的甜香送我入眠——纯白的茉莉带来旖旎的梦,那是爷爷美好的抚慰。高中时期,爷爷随时为我们供应爱心夜宵,夜宵的种类丰富,堪比大餐——其实,他对我们的学习成绩从无要求,只是心疼我们埋头学习的样子,总会为我们提供最殷实的后勤支持……虽然当时的爷爷已经年迈,但他却用自己温柔细腻的心,给予我们爱与温暖的守护。
甜品:芋泥
芋泥,主要是把芋头煮熟捣烂,加红枣、花生、猪油等辅料制成。外地人吃芋泥常常会被烫嘴,因为这道菜表面上不冒热气,实际上,它的暖热都淤积于内里,只等着食客们下勺探索。食如其厨,爷爷也像这芋泥,外表看似平和,内里卻气血激荡。
爷爷出身贫苦,后来有幸成为警察。晚年的他曾与我们说,自己一生为警清廉,恪尽职守,无愧于心。还记得一个周末的下午,那时的他已经退休,我们在看书,他在读报,忽然,巷子里传来一名女子凄厉的喊叫:“抓小偷啊!抢东西了!”爷爷二话不说,拿着根晾衣竿就冲了出去,我和堂姐紧随其后,抓着笤帚跟上,一起追击小偷。当时,爷爷已是花甲之龄,当真是老当益壮,不改初心;我和堂姐跟在他的身后,也没有一丝畏惧,心想:“有爷爷在呢,没什么好怕的。”
爷爷的处世哲学
爷爷做人就如同做这一道道菜一样,而每年除夕夜,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传承着他的处世哲学,寄托着他的殷殷期望。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讲过什么大道理,但他通过言传身教赋予我们的一切,早已镌刻入我的骨血里。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长大后的我有过被欺瞒、被背叛、被伤害……但我的赤子之心犹在,因为我想成为像爷爷这样的人——虽现实却不功利,有理想却不空谈,仁爱而不软弱,刚直且不偏激。
爷爷曾这样过完他的一生,现在就让我来继承。
曾经的年味终成铠甲,让我即使一个人在大城市的风沙中搏杀,让我即使身陷茫茫红尘,即使前路不知所向,心中也始终萦绕着一种“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笃定。
虽然这个春天已没有了爷爷,但爷爷的年味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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