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

40年光阴，听起来格外漫长，而当我前几日踏上故乡那片熟悉的土地，却发觉，我错了。

老屋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而院里的梧桐，树下的石磨，墙边的丝瓜架，更是不见了踪迹。原来，时光如梭，真的就是弹指一瞬。

自从全家离开故乡，这么多年因亲友婚丧嫁娶，才回去过几次。但多数是走马观花式地应酬，来去匆忙，很少静下心，去村里的胡同转转，去原野里走走看看。所以，竟然渐渐模糊了秋月下庄稼的摸样，春日里麦苗拔节的喜悦；更找不到小院前通向那池荷的路径……那日陡然发现，心心念，梦回萦绕的故乡，竟与我有些陌生，有了隔阂。

直到，我突然发现，街口的那棵大槐树依然枝繁叶茂；直到，闻到了地头间熟悉的野草清香；直到，我伫立在已经只剩一堆瓦砾的宅院，隐约听到了儿时的歌谣，奶奶的轻唤……故乡的记忆，就在我泪眼朦胧间再现了。

那棵老槐树的年岁，连爷爷也是记不清的。而我却清晰记得，爷爷喜欢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笑眯眯看着我们在树下疯狂的嬉闹。和爷爷的纵容不同，奶奶每每看到我们爬树、掏鸟窝、摘果子，都会前来阻止：“小祖宗哦，可别摔着了。”

儿时的田野，广阔斑斓。尤其是到了秋天，田野里的野草莓、枸杞子，更是甘甜纯正，令人垂涎三尺。田里结了穗的玉米，饱满的豆荚，压弯头的高粱，呈现着丰收的喜悦，而一排排电线杆，整齐排列着延伸到远方，更是给人无限遐想；地里的青草，几乎占据了田间地头的所有空隙，每天放学后割草喂牛，也是儿时最重要的活动。竹筐满时，还特意找出长长的狗尾巴草，或编制草笼或编几只似是而非的动物，和小伙伴们自得其乐玩耍一阵。那份惬意与快乐，绝非如今城里的孩子们能够体会。

乡村的黄土小路坑洼崎岖，却不能阻挡我们上学的脚步。每天清晨，背着书包上学，黄昏时分，在袅袅炊烟里，在奶奶手搭凉棚的?t望里，排着队唱着歌回家，便成了村落的别样风景。

在乡下，随便锨开一块土地，就能种植蔬菜瓜果。而成熟的季节，随意拔起的萝卜，摘下的番茄、黄瓜都可以直接生吃。上面除了风的印痕，还有阳光的温度，更有一股淡淡清香。那是只有乡村，才有的香。

在乡下时，没有人会记住你的名字，一声声唤的，都是你的“乳名”，那声音，叫得自然，听得亲切，充满着特有的温度。

之后，在父辈们殷切的目光里，我走出那个小小村落，如今很少再回去。而此刻，在不惑之年回望，满心只是深深的愧疚。

在纷纭繁华的城市，不知何时起，学会了追名逐利，竟淡忘了父辈在田间挥汗如雨的样子。如今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我不禁反思自己：我是否忘了当初祖辈的叮咛？是否还保留着勤劳的品质？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艰辛和不易？是否懂得了，珍惜生活？

故乡，虽然已物是人非。但于我，却是一种情愫，根植在心里、梦里。那是游子，永远都走不出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