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南瓜的老人

昨天还是大伏天的感觉，晚上下了一场雨，今天早上居然有点冷。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是神奇，昨天是立秋，也就是说，今天就是秋天了。怀着对昨天那毒辣太阳的畏惧出了门，出门后居然有一种捡到便宜的感觉——秋高气爽！天空很高，路两旁的大杨树笔直的站着，透过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碧蓝的天空。

骑着自行车去买菜，这是我每天的工作。

离家不远有一个露天市场，里面的菜很便宜。现在这个季节还会有一些农村的老人把自家院子里长的蔬菜拿来卖。

这个市场其实就是一条小路，两旁有几家单位，平时上下班的人都会顺便捎上些菜回家。渐渐的，就形成了这个市场。

前几天市场旁边的那家防疫站整修门面，把路站了一半，今天还没清理干净，一堆干稻草还堆在那里。不知道哪个无良的人居然拿那里当了垃圾堆，上面扔着一见破衣服。也许是在这里施工的人扔的，晒得发白的蓝色衣服被一层厚厚的尘土覆盖着。草堆旁边还摆着几个青绿色的小南瓜。有细长的，也有圆的，看着挺新鲜的，不像是垃圾。不过也说不好，谁知道哪家的败家子不爱吃南瓜，把别人送的扔了呢！

早上市场上的人很多，我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往前挪步，一边走一边看两旁的菜摊。走到那堆干稻草跟前，仔细“鉴定”了一下那几个南瓜，绝对是新鲜的，于是心里感叹着：“:哎！暴殄天物！”不过自己没勇气，也没必要去捡来吃。

就在我感叹的时候，稻草堆上的那件破衣服自己动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个人，一个干瘦的老头。不怪我眼神儿不好，不仔细看，那就是一见破衣服。

老人佝偻着身子，斜靠在草堆上，头发比那堆干草还乱，一根根的缠绕在一起。脸上基本没有肉，只是一张紫红色的皮包裹着骨头。两只灰白的眼珠儿藏在深陷的眼眶中，好像在窥探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像是因为害怕而躲藏起来的小孩。牙齿已经掉光了，嘴唇上布满了竖向的皱褶，证明这张脸原来也是一张饱满的面庞。

老人见我看他的南瓜，又看他，以为我想买，就主动招呼:“买南瓜吗？自家院子里结的，没打农药，早起刚摘的！”说着就用手往前推了推那几个南瓜。

这双手看得我心惊肉跳，这就是一双爪子。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老人的手很不礼貌，但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宽大的袖管里伸出比甘蔗粗不了多少的胳膊，和脸一样几乎没有肉，手指微微佝偻，黑黄色的指甲很厚而且很长，指甲缝里是青黑色的，不是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而是根本没清理过。

我见老人主动搭话，就把车子支在一边，蹲下挑南瓜：“大爷，您这南瓜怎么卖？”

“我也没有秤，就两块钱一个！”

我伸手抄起一个掂了掂，差不多有三四斤，按市场价一个大概要三四块钱。我对他说：“大爷，这样卖您就亏了。”

老人笑了，无肉的脸上堆起核桃皮一样的皱纹，露出了仅有的那颗牙。这个笑容看着让人心酸。老人笑道：“自家院子里长得，老天爷多下一场雨就多长一个，少下一场雨就少长一个，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本钱。在村里，谁家想吃就自己去摘，连招呼都不用打。”

我看了看，老人一共有五个南瓜，就对他说：“大爷，我最爱吃南瓜，您这几个我都要了。您这南瓜有大有小，两元一个太便宜了，我会不好意思的，我给您二十块钱。”

老人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从草堆上站起来，一个劲儿的说：“那可不行，你要是都要了，还应该算便宜一点呢！”

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十五块钱！”

我一边往车子上装南瓜，一边和老人闲聊：“您几个孩子？”

“就一个，在上海工作，明年要娶媳妇！”

“平时给您往家里捎钱不？”

“哪有钱可捎？娶媳妇得先给媳妇买房子，上海的房子太贵了！好几万一平米。儿子买房借了银行好多钱，要还一辈子！我不能帮他就已经对不起他了，哪还有脸要他的钱？”

“不能那么说，儿子给您养老是应该的！说不定以后儿子还把您接到大上海去住呢！”

老人站起身，把那十五块钱装进那件破衣服的口袋，拍了拍身上粘的稻草叶子说：“去上海？我可没那福分，把我这身骨头砸碎了也买不了两只脚站的地儿！”

市场上的人渐渐少了，有几只流浪狗跑到这里捡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