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物速写

憨子“僧”
小镇西五里，有一村庄名曰冯沟，一九四三年老日来时，到了村子边，问：二马沟在哪里，这也许是地图标注不规范吧。前些年，有人戏谑：村子不大，憨子不少。问其缘由，通达者说，村子西北有一寨墙，民国时代的，被扒了个口子，坏了风水！此说真伪，姑且不论。村子里有几个傻子，倒是真的。傻子，方言憨子也！其实，哪个村子没有傻子？
这个村子，憨子僧最有名，名中有“僧”，同音字而已。姓甚名谁，怕只有他的近亲乡邻才知道。
集镇是乡村的都市，赶集购物看热闹是乡民的嗜好。僧也一样，爱往镇上跑。也许他知道，镇上的人离不开他。也许没有他，小镇就会静得让人发凉。是的，每天清晨，小镇是靠他的两片犁铧废铁敲醒的，不论春夏，不论风雨。他是一个优秀的打击乐手，手执两片废铁，不停敲击，叮咚作响，且行且舞，飞步而过，如醉如痴！镇上的人，最熟悉便是他这样的乐曲了！曾记得一个冬日早上，寒风呼呼，一阵铁器碰敲的声音，自远而近飘来，清脆悦耳而又激荡震撼。出门一看，他从北寨门坡路上飞步倾斜而下。手中铁片起明发亮，欢快极了，脸上也荡漾着烂漫的微笑，一行口水淋漓而下。黑布破袄，油腻发亮，细绳系腰，胸口敞露。呼出的热气和微汗的前额，让人看出他的快乐和舒适！一转眼，他便顺街而过，只剩下黑色的影子和袅袅的余音了！
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那时洛界公路上有许多拉炭的汽车从集镇经过，每逢集会，人车拥堵，车行如牛，僧便顺手扒下炭块一二，走到炕馍摊前，换回两个锅盔。若炭有多余，便扛回家里。九一年秋冬一个黄昏，路边，一领破席盖住了他，据说，僧又扒车拿炭被车撞了。后，有人说他家里的炭好几堆，卖钱好多，够他老娘花了。还说，他是孝子，每次回家，还给老娘捎个锅盔。
镇上的人也惋惜了一阵——僧不会再用箩筐给他们家挑粪了。那是极划算的事，每次只须两毛钱，绿色的纸币，就可以打发他，在僧看来，只有绿票子，才是钱。过了这麽多年，不知那些役使过僧的人，还记得他吗？！
憨子不憨，只不过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铁圪塔
铁圪塔者，州西临汝镇人也。幼失怙，母子相依为命。家徒四壁，无求学之资。及长，孤身一人，形影相吊，好美食佳肴，不事稼穑。遂于镇上游荡，不偷不抢。每日三餐，乞食乡邻。如此数十年，面色黧黑，须发如毡，衣帽上有古玩包浆之美。若干年前，尽显老态，常披棉被一，夜宿闲屋鬼院，冬夏皆然。白天手执破碗，踯躅街巷，眼睑下垂，不与路人对视，嘴中念念有词：媳妇们，真不会做饭，玉米糁里下面片儿，多好喝！……后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