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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的诱惑

作者:何美鸿



夏之夜,爱看浩繁满天的繁星。那些闪烁而飘渺的星星的诱惑充斥了我的整个童年。

记得每至晚饭后,祖母总要搬了两张竹床放到到老木屋前的院子里来。而我和弟弟洗了澡,仰身躺在竹床上纳凉时,总要比赛数星星。

起初天空并没有完全黑暗,还笼着朦胧的幽蓝。星星也是很少的那么几颗。渐次地,那幽蓝愈来愈深,愈来愈暗,最后终于变成一块巨大的黑幕,星星也一颗颗增多起来。我和弟弟边用手指比划边大声地数着:“一,二,三……”我们开始数时几乎异口同声,到后来就各数各的了。每次临数之前,我总自信我能数得清的。可每次总是没数完多少,先前数过的几颗星之间又忽明忽晦地冒出了一颗。弟弟并不比我显得更能耐,我们总是不得不重新开始数星星。仿佛在我和弟弟不断数数的过程中,那些调皮的星星怕我们把它们给遗漏了,一颗颗都装作扭扭捏捏实则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而且我发现,如果一眼不眨地盯着夜空某个稍阴晦的角落,总会有一颗星星慢慢明亮了起来。仿佛那夜的穹苍,每个角落都遍布了星星。它们予我们的夏夜以持续的诱惑。我和弟弟数遍了整个童年都没能数清楚,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多少颗?

每次我和弟弟大声数星星的时候,祖母每每会说:“想数清天上的星?若数不清,看你们到时不变成哑巴才怪!”

祖母的话总是令我们将信将疑。但为了以防万一变成哑巴,我和弟弟都乖乖地闭嘴停下来——而我们闭嘴的真正原因,是夜空里那愈益变得浩繁的数量早已超出我和弟弟的计数能力。

祖母说,天上星星有多少颗,地上的人就有多少个。祖母还说,如果天上有一颗星掉下来,地上就会有一个人死去。在静寂的乡村的夏之夜,我是常常看见有星星坠落的。总是在远处天边的一角,一颗星星忽然闪烁出分外耀眼的光茫,接着立刻就陨落了。有时星星在陨落之前会在天空里划过一道极美极亮且极长的弧线,然后转瞬便戢影在那个我永远看不见的幽邃的角落。

记忆里最深的见到流星,是在父亲去世的那个夏夜。父亲像熟睡了一样躺在灵堂。我站在老木屋的门槛边,看见西边的夜空一颗流星瞬息里划过。那刻我深信不疑那颗流星定是属于父亲的。

而在对死的概念模糊的童年,我以为星星不过如同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玩具。我总下意识地盼望着,有那么一个夏夜,一颗星星会那么凑巧地坠落在老木屋的门前,我只弯下腰便能够捡拾起来,然后揣进我的衣兜里或者坠在我脖子的银项圈上。

祖母哄我说:你想要天上的星啊,要不要把我们家那根竹篙去顶一颗下来?——我的确有过那样的企图,可是家中房檐下那根晾晒衣服的竹篙是绝然够不到星的;我也听说攀上长长的云梯可以伸手摘到星的,但我们家的那张木梯最多只能攀上我们家老木屋的屋顶。倘若李白诗中那座高百尺的危楼犹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冒了生命失坠的危险,去伸手攀摘?

那样的盼望盘踞了我很多年的夏夜,却从来没有一颗星星掉到我的面前来,也没有一颗星星低到在老木屋的屋顶就触手可及。想起父亲的死,我便固执地幻想着,如果我在童年能有幸拥有一颗星星,那个夏夜我在门槛边见到的那颗属于父亲的流星是不是就不会坠落,那么现在的夏夜父亲是否仍会和家人在一起,偶尔在夏夜出门纳凉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里有多少颗星星?

那些浩繁满天的星星注定是属于童年,属于夏夜的乡村,属于那老木屋屋顶上的穹苍的——长大后来到了城里,我们住的楼层早已高过“百尺”,但却难得再看见星星了。城里的夏夜,被街市的霓虹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夜空赶跑了星星。被饾饤琐屑交缠的我们意念里早已忘了夜空里还有星星。

可是,星星永远不会背弃我们。它们或许正发着幽冷的光悬在夜空里,俯瞰着人间的众生万象。不信,你走出开着冷气的屋子,到户外抬头看看——有没有你曾在童年见过的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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