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北戴河

和儿子一起“战斗”系列之五十八

我们全家能够再次在秦皇岛团聚与其说是我的刻意安排真的不如说是天意如此更准确。

女儿天性喜爱旅游，到了秦皇岛能不到四大避暑胜地之一的北戴河一游吗？能不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一游吗？能不到万里长城的起点老龙头一游吗？偏偏天气预报连日阴雨，怎么办？妻子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对旅游就不太感兴趣，又且嫌累，不能出去倒是挺合她的意。但女儿的失望和遗憾是很明显的，因为距离我们既定离开这里回家的日子只有区区不满三天，怕是等不到天晴了。

“就是下雨也不会整天整天的下吧。”我有些不甘心，我极力怂恿妻子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想让她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放松放松心情的，足不出户能见什么世面长什么见识？至于女儿，我更想遂了她的心愿让她欢欢喜喜的来这里一趟不至于空手而归。

“不管下不下雨，明天都去北戴河，后天去山海关、老龙头。”我冒着一定的“风险”拍了板。女儿极力赞成，妻子没有反对，但儿子不能跟我们同去，他要上课，没时间。

“明天”就是七月九号，吃过早饭，我们带上一大包零食、饮料以及雨伞坐上了开往北戴河的公交车。

北戴河我已经不陌生，不过，妻子和女儿都是初来乍到。我“导游”似的带着她们顺路逛了一阵大街，然后直奔老虎石海上公园。

老虎石公园里的沙滩上已经人满为患，不少人还下到了海里。我把鞋子脱下来，招呼妻子和女儿也把鞋子脱下来，然后把鞋子一起装进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方便兜里提着，带头下到凉阴阴的海水里。

多云天气，海面风比较盛，汹涌着的海浪泛着白沫喧嚷着一波接着一波扑上近岸的礁石和沙滩，逼的戏浪的女孩子一边向后急退一边发出阵阵尖叫。

我和妻子、女儿辗转来到伸进海里几乎最“前沿”的一块大礁石上，这时，我们的裤腿都湿了一大截，但我们的心情一点都不潮湿。我们站在礁石上，面向大海的方向，任海风肆意的拂掠着头发，女儿居然向着大海喊了起来。

礁石上还有几个别的游客，都在忙着照相。我也选了几个角度分别给妻子、女儿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女儿又给我拍了几张。于是，我们坐在礁石上休息，约略停留着十几分钟后，我们离开礁石回到岸上。

老虎石公园里有个小店，店里面有卖各种海特产。

“等等，我看看买点什么带回去。”路过小店门口的时候，妻子停下来，“给她们捎点吃的东西回去，让她们也尝尝鲜、解解馋......”妻子说的“她们”是她的几位小同事。

我没有在旅游区买东西的习惯，但我并没反对妻子，女儿爱热闹，也跟着进了店。我则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过了好大一阵，妻子和女儿两个说笑着吃着东西出来了。“爸爸，你尝尝，可好吃了。”女儿捧着一个小塑料包送到我面前。

出来老虎石公园，我提议说：“往东有个大浴场，沙滩也大，去那边玩玩吧。”妻子女儿都赞成，我们就顺着中海滩路赏着海景说笑着一路向东，转了个小弯，眼前出现一片更广阔的大沙滩。

海风渐渐大起来，天空也从远处的海上黑了上来，像是有暴雨在迫近。

海浪明显高了许多，海涛的声响也大了许多，但海水里仍沐着许多人，男的女的都有，虽说风急浪高、暴雨在步步逼近，他们却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我也下去洗洗澡。”我对妻子说，洗海水澡是我一直的期待。

“天又不热，海水又凉，你还是别下去了，洗感冒了。”妻子不答应。

“没事，你不看看，海里有多少人？人家不是没事吗？”

正说着，身边走过五六个肥硕高大的俄罗斯女人，她们穿着泳衣，嘟嘟噜噜说着话一直走进海里，然后迎着海浪往里游。

“我还是下去吧，要不，人家会瞧不起咱中国男人的，现在，我代表的是中国男人的形象。”我向妻子开着玩笑，脱着衣服，“早上起床我就做好下海的准备了——游泳裤都事先穿上了。”

“你可不要到里面去！浪这么大！”妻子担心的提醒我。

“放心吧，淹不死我！”我自信满满的下了海。

黑云已经来到头顶了，人们纷纷的上了岸，妻子叫起来：“上来吧，快点，要下雨了！”

我当然知道要下雨了，但我不怕，在海里泡着，下再大的雨和不下雨有什么差别吗？再说了，近在咫尺的几位俄罗斯大妈还在海里泡着呢，她们都不急，我急什么？我即使上去也要等她们上去之后，我想。我大声告诉妻子：“你们先到上边找地方避雨去吧，我再过一会儿。”

海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几位俄罗斯女人也上了岸，我也不再“坚持”，上岸来寻找妻子女儿——她们正坐在海滩路边的椅子上等我。

这时，已经有大雨点稀稀拉拉的落下来了。

“这雨下不小。那边有个卫生间，赶紧去那里避避雨吧。”我推着妻子和女儿。妻子打开伞，站起来：“你呢，你......”

“我浑身还挺湿挺湿的，淋几滴子雨怕啥？我就在这里淋，看还能把我淋湿成什么样！”椅子就在一棵大树下，淋不到大雨的。

说话之间雨点骤然紧密起来，妻子女儿躲到公共卫生间的廊下避雨去了，我则面向大海欣赏起伟人笔下“大雨落幽燕”的奇诡景象来。

骤雨下了差不多有十分钟，雨点渐渐稀疏了，我身上感觉有些微冷，跑向公共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洗手脸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再出来时，聚集廊下的人已经各自散去，雨停了。

于是，我们顺着海滩路往回走，走不多远雨又不紧不慢的下起来，快到老虎石公园的时候，路上的积水已经很深。妻子说：“再避避雨吧。”恰好近旁就是一家小超市，我们就躲进去，妻子女儿自去里面闲逛悠，我自在超市的玻璃门后寂寞地看下雨。

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妻子问打算怎么吃，我意是找家小馆子，靠着窗子，排排场场的坐了，喝喝茶歇歇脚，顺便闲下心情来看看街道上或匆忙或闲适来来往往的游客的身影。妻子女儿也都正有此意，我们就出了小超市去找我们意念中的小餐馆。可惜走了好长一段也没找到中意的地方，正没奈何，近旁一幢房子喧嚷的人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喧嚷声在二楼，女儿喜欢凑热闹，非要上去看看干什么的。应该是一个公共的场所，宽阔的台阶就在门里侧。“是卖特色小吃的，也卖豆浆，好几家呢。”女儿很快回来下楼来说，“咱就在这里买点吃的吧？”

“要吃你们去吃，我不吃那玩意。”我向来是不吃小吃的，我情愿吃泡面都不愿吃小吃，“回来我吃点别的。”

妻子女儿都上楼去了，我收了伞站在台阶下，门外雨落依然。

一个穿着透明雨披的老者推着自行车从门口趔趔趄趄的走过去，自行车后座上一个大条框，有人向他喊了一声，他答应着停下车子，但是他的车子歪倒了。我正犹豫要过去帮他一把，老者已经吃力的将车子扶起，嘴里忙不迭的答应着：“等着——就来，就来！”

“买粘玉米——买粘玉米——贱卖了，两块钱一个啦——”老者是卖粘玉米的。老者从筐里拿出两个粘玉米送到一个小房子里，出来的时候高声地吆喝着。

粘玉米两块钱一个是不贵，我打起伞走过去：“我买三个！”

“新鲜粘玉米，可好吃了！刚煮好出锅的，还热乎着呢。”老者把粘玉米交给我，接过钱去，“吃一回便宜的吧——都是卖三块，天不好才......”

“就因为天不好才买你的。”我笑着接过来。

老者微微一愣：“好好，谢谢你。”

女儿下楼看见我手里的粘玉米，有些惊喜：“爸，你怎么舍得买这东西啊！”

“卖粘玉米的是个老头，下恁大雨，挺不容易的！”我递给女儿一个玉米。

“爸爸是在做好事？”女儿笑着接过，“可我刚吃了饭啊。”

“趁热吃了吧，一个粘玉米也撑不着你。”

雨不下了，但天还阴着，这样的天气是很难再激起所谓“游兴”的。我们不打算再往别处去，沿着街道闲逛着往公交车站走，到了一处拐角，边上蹲着个老太太在卖桃。我在前边径直走过去，妻子和女儿却停下来。

“要买桃吗？桃贱卖了，十块钱三斤。”老太太企望的眼神看着妻子，“天不好，赶紧卖了好回家。”

妻子看看我，摇摇头：“不好，就这几个了，肯定是挑拣剩下的。”

老太太跟前的那堆桃是不多了，目测至多五六斤，个头小，品相也难看，肯定是挑拣剩下的。

我一扭头，迈步就走，意思很鲜明：不买。

“爸，你不做好事了？”女儿笑着说。

“那就买吧——十块钱的。”我走回去。

妻子笑起来，女儿也咯咯的笑，正有一缕阳光从云缝里漏了出来，不偏不倚照在女儿洋溢着笑意的脸上。

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