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一瞥
作者：何美鸿
“哎，你们怎么搞的？这么点事都办不成？”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个在车厢旁标注了“老幼病残孕专座”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车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一张盛怒的面孔，将声音的分贝再次提高，“什么？宽限？这事没得商量！人家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看你们这一大群臭皮匠个个都榆木脑袋！……哎，拿好你的包行不？”男子瞪着眼睛转向旁边站着的一位拎了包的乘客，“你包里装着什么东西，都磕着我了。……没跟你废话！……好了，不跟你啰嗦了，你们要想干就好好给我干，不想干，都他妈给我趁早卷铺盖走人！”
男子猛然一声把手机盖合上了。然而他的手机铃声旋即又响了起来：“哎，是我是我，对不起啊刘总，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公交车开到了天虹商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上车向他这边走来，握着手机的男子忙侧过身，把脸撇向车窗的玻璃，嗓音显然降低了几十个分贝，“哎，是是是，您说的极是……啊，听不清？”男子干咳了一声，稍稍增加了几个分贝，眼睛盯着车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一张堆笑的面孔，“我在公交车上……嗯，嗯，刘总，这事不大好办啊！……您看，能不能……宽限几日？……好好，我会抓紧时……哎，是是是，您说的极是……”
公交车一阵急刹车，男子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以致握着的手机和紧贴着的耳跟暂时分开了有两秒的时间。男子嘴里嘟哝了一句，赶紧重复把手机贴近耳跟：“刘总，……”显然是刘总早把电话挂了。男子合上手机，左右看了看，见那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了自己后排，于是坐正身子。这时公交车来到了妇幼保健医院，上来了好几对牵着手的妇女儿童。男子侧过身，把脸又撇向车窗的玻璃，掏出手机拨响了一个电话：“宝贝，是我啊……瞧你说的，我哪能不给你电话啊……我不是忙嘛！……什么，听不清？”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男子回过头，是个希冀他让座的小男孩。他漠然地望了小男孩一眼，撇过脸，眼睛盯着车窗玻璃上映照出来的一张由漠然转为堆笑的面孔，“哎，宝贝，哪能不理你啊？……我在公交车上……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行不？……就这样啊！”
这通话刚完，男子的手机铃声即刻又响了起来：“谁？……又是你？拜托你别老缠着我好不好……以前，不要总提以前……我们之间早没戏了！……我变成这样？好，我就变成这样，行了吧？……好了好了，就这样，不多说了，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要下车了……”
“哎，司机，停车！停车！怎么搞得？还有乘客没下车都不知道？”男子从座位上立起身来，向着刚才拍他肩的小男孩慷慨地说，“来，坐这吧！”
车门终于打开，男子握着手机嘟哝着走下车去。
——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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