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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山红，悄然消逝的红霞

作者：野草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黄英的一曲《映山红》开启了我记忆的闸门，曾经浪漫的童年里沉香着美丽的故事，特别是那部百看不厌的电影——《闪闪的红星》。
这部影片不仅塑造了潘冬子、潘行义、椿伢子等鲜活的人物形象，更让人不能忘怀的是那个迷人的场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就像燃烧的彩云，火红的花丛中潘行义带着红军回来了。潘冬子穿着小军装，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和父亲相依在梦幻般的“红霞”之中，周围飘荡着委婉深情的天籁之音《映山红》……
从此，我知道了一种美丽的野花，开在美丽的春天里，她叫——映山红。
九十年代我开始就业，走向社会的第一站就在车村。这里是嵩南名镇，是一个充满诗意的童话世界：春天桃红柳绿，杜鹃满山，编织成不墨彩画；秋天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构就出梦幻秋韵。杜鹃就是映山红，是豫西高山地区最最浓重的春色。
春天到了，我和几个恋山的朋友天天仰望着后山，焦急地等待那峻岭之上的第一抹“红霞”。
桃杏梨花之后，高大的花树上渐渐蒙上了浅绿，接着汹涌的绿色淹没了村庄，春天的芳菲首先在“人间”消退。山里的春天却刚刚揭幕，高声宣言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嵩南的山不同于黄土高坡的童山秃岭，视之如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同于雪山冰峰的肃穆冷峻，观之如冷漠严酷的天神；更不同于平地崛起的一柱擎天，感之如矜持霸道的悍妇……
这里的山水有独特的韵味：极目远眺，但见群峰壁立，直插霄汉，云雾缭绕，气象万千；置身其中，又感春山秋韵，四季飘香，松柏长青，良禽互歌。而且几乎每座山上都有几十丈高的白色石冠，显得高贵高雅，形成山上之山，峰顶之峰，将险、峻、秀、奇融汇在每一座山峰上，使整座山呈现出独特的丰满与风韵。群峰连肩牵手，仿佛群仙下凡，五色的彩衣，长长的水秀，幽幽的体香，叮咚的琴弦，将这里的山赋予无限的灵性，似乎可亲，可近，可触、可语。面对这群灵秀的仙子，不管深情远眺，还是持手低语，都是一种陶醉，是一场沁香的幽梦。
春天的映山红就像仙女们身上的彩绸，红的，粉的，像霞，像火，连片成彩色的云朵，在春风中像波浪一样汹涌澎湃，连绵的山峰变成了翩翩起舞的少女。随着水袖的浮动，花香搅着空气氤氲于醉人的春色里。
我们几个痴情的恋山者从山涧的飞瀑流潭开始攀山，映山红椭圆的叶片闪着蜡质的光泽，茎叶上拖着一簇簇昂扬的花朵，青浅的草色拥着粉红的彩云一直烧到山巅，绸缎般的木叶形成鹅黄的裙边。柔软滑腻的花瓣从脸上轻轻滑过，将馨香洇在汗中，满脸流淌着幸福和年轻。
花丛下是油漉漉的湿土，眼前是披着鲜花的石壁，拥着花坐在青浅的春草上，采一片花瓣衔在口中，有点酸，有点甜，更有点醉。仰望直插蓝天的石冠，云雾在更高处的花丛石缝中积聚升腾，使铺天盖地的花海更加朦胧，仿佛和天上的流云粘连起来。
天上人间，神秘的流云，无际的花海，构成绝妙的嵩南春山图……
二十年过去了，青春已在疲劳中悄悄流逝，转眼就到了不惑之年，但心中还深深烙着车村情结，特别是那遍山的映山红已经化作美丽的永恒，仿佛天上的红霞，给了我无限的遐想和向往。
青春是自己争的，我相约了当年的伙伴，准备在仲春时节再去体验一下嵩南群峰间美丽的红霞——遍山的映山红。
世界几乎是向前飞的，短短二十年，城市扩大了好几倍，成片飞高楼形成凝固的森林，道路开始像蛛网一样密集，汽车像爬虫一样追逐，充满扬沙的空气中还混交着汽车的毒烟。
终于走出去了，丢掉了烟尘和喧嚣，汽车开始向嵩南的群峰进发。路边曾经原始的野性的风景被白色的民居取代，大河已经变成了互不相连的水洼，巨型的机器正在疲惫的河床上昂扬地轰鸣……
到了，直插霄汉的群峰出现了，但充满花香的空气消失了，到处仍是甲虫般的汽车，满眼都是现代化的高楼，灰黄的粉尘中还有丝丝的毒烟和烧烤的熏香。
我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漫山红遍，没有看到花海与流云的魔幻交融，却看到了连绵相望的大小石窝，而且还有人正将映山红的根完整地挖出，结结实实的花根上似乎还淋漓着花的鲜血……
近年来不知那位“大家”看中了映山红的花根，还将它说成木雕艺术的上乘材料，于是人们争相刨挖，有的甚至还动用了机器。在疯狂的淘宝中，这种美丽的春花被逐渐根绝了，偶尔存活的也只能挣扎在巨岩的石缝里，再也形不成铺天盖地的风景了。
从此，曾经鲜活的生命化作了千态万状的病态雕塑，放进“款爷”们高雅的大厅，放进为“款爷”们服务的高级酒店。这里摆放着同样从深山老林中刨挖的“金芝兰”，餐桌上放着冬虫草，茶瓶里泡着藏红花……
大山正被他们一寸一寸地“吃”进了肚子
在“专家”们游戏般的操作中，“市场”吞噬了大山，人们像猫一样在山间奔命，力竭声嘶地为得胜者喝彩。于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堂下，花草被连根起走了，石头被机器挖走了，就连飞禽走兽也都挤进了爷们的肠道，大山变成了空洞的躯壳，人们逐渐成为专制地球的唯一。
春天来了，她又去了，斑驳的肌肤流淌着鲜血。
这是一个巨大的车轮，每一轮旋转都会使地球痛苦地呻吟，我们真的很渺小。或许我们某一天会惊奇地发现：我们穷得只剩下钱了。
大山是有灵性的，人类并不是无限强大，人和自然之间只能有两种结果：要么人类主动归还大山的尊严，要么大山自己夺回自己的尊严。
幸运的是人类正在坚定地选择前者，他们正在谋求一种人与自然的永久和谐。那些曾经消逝的红霞将会重新燃遍嵩南的山山岭岭。
朦胧中，想象的翅膀飞向了遥远的未来：十年后的仲春，我和几个恋山的朋友再次向嵩南的大山挺进。近了，目光极处，遍山的映山红恰似流动的红霞，彩色的山峦正和天上的流云交相辉映，幻化出嵩南特有的人间仙境……

2013年4月24日子夜于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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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山红生活情感散文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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