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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的月色》

作者:山野长风
你想摸摸月亮吗?
有啊,从前的,从前的从前,就想了。
家住河边。夏天,刚黑,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陆续走出家门,一拨一拨跳进河里洗澡。有月亮的天,洗完澡不急着回家,三五成群的坐在河滩上乘凉。我疯够了,躺在母亲的怀里,天上的月亮也赖在母亲的臂弯里,不舍得离开似的。我摇摇母亲的胳膊,“妈,你看,月亮怎么不走呢?”母亲只顾和大人说话,嫌我插嘴,哄我说“去去,你走月亮就走了。”
嘿!月亮真的跟我了,我到哪,它跟哪。觉得好玩,脑筋一转,想,我到河边,看你怎么办?我往河边一站,月亮跳水里了!正在浪尖上呢!像一团风吹毛了的火,被激流抖上抖下,忽隐忽现……我看它,被波峰抽成丝缕,从弧波滑下,扑嗵——不见了。浮出水面,又被后来的浪头推上浪尖……它被浪花揉碎,淹没,一起飞溅。它随我来到河水平缓处,静静的,一动也不动,微风一吹,它轻灵的摆舞,时不时旋转一下。我想跳河里,掬一捧月亮出来,看看它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我挽起裤子,小心翼翼的跳下去,才走两步,月亮不见了。我站住不动,它又在我面前出现,我跑着追它,跌了一跤,从水里爬出来,河水全搅乱了,月亮丢了。
我悻悻的坐回岸上,看见月亮在水里,不远不近的和我对视。我看它时它也看我,我看天空,它高高的朝我微笑。我故意不看它,扭向别处,它又在别处出现。我闭上眼,睁开时,它缀在我睫毛上。我用双手捂住眼,偷偷从指缝一瞧,它也往里瞧呢!
那时,真想上去摸摸月亮,看它是热是凉,是软是硬,水做的面做的?还是纱做的?
当然了,那时还不知道,有个妇人到江边挑水,因日子困顿不堪,向月亮仙子求救,被仙子带到月亮上。不知道,有个国王想摸天上的月亮,命天下人做箱子摞起来,他好往上爬。他差那么一点就摸到月亮了,做箱子的木料没有了,国王就命人把最底下的箱子抽出来摞上去。结果,国王摔死了。
离开家乡以后,虽也时时想念少时的月色,却再无摸月的冲动了。去年冬天和友人、老师,一起上山。黄昏,和一个放羊的老人,走在半腰的山道上,北风猎猎,刀子一样割脸。老人健谈,方圆几十里的乡里故事他都知道。该分手了,话没完,老人索性把柴捆搁在山岭脊的石头上,背靠柴火给我们讲当年打土匪的场景。腊月天,太冷,他双手操袖,指方位时才伸出来。我站他东侧,羊群在他前面的小路上打转等他,斜阳余晖把羊群、小路及老人的半边脸涂上暖色。我觉得脸上暖融融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不见自己,回头看他们,完全沐在霞光里。告别老人,猛回头,月亮已在对面的山顶上升起了。
山野莽莽,乱世横卧,只有风声和风吹动枯草的声音。不知是大山的肃穆让人冷峻,还是山月的豪迈让人心生敬畏?默然注视里,月亮从山顶移向缺口。这个说,月亮是一拳打上来的,那个说,月亮是剑挑上来的,另一个说月亮是弓射上来的。我不敢说,我怕他们笑我小女子情结,我觉得那月亮是虞姬——除了虞姬,哪个女子敢把柔情演绎的这么壮烈?
这里虽非垓下,也非乌江,那一字横断天空的山脉,不是英雄的铸剑吗?这长剑,若非“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谁人能舞?
古人望月怀远,饮酒作诗。今人,已少看月色,也很少浮想联翩了。
前年夏天,我去呼伦贝尔盟的诺敏河,那里很靠北,距漠河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们住在小旅店,露天的旱厕,连个坑都不挖,厕所和房间有一段距离。晚上一点多出来上厕所,院里杂草丛生,踩出一条小路,月光轻柔的洒下来。我停下脚步,一个人站着,月亮当空,有蛐蛐鸣叫。地偏人稀,这小小的村庄,别说楼房,草房和板房也没有几家,木篱笆外,汽车钥匙都不用拔。千里无碍的天空,墨蓝墨蓝,月亮通透的很。以前,我们说“月亮蒙着轻纱”,那是中原的月亮。边地之月,不着头饰,没有光晕,盈盈如水。
看着这“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的月亮,忽觉天地之大,人这么渺小,距家千万重,竟念起家乡来。想什么?我说不清,儿子、爱人、全家人都在身后的屋子里,踏进去就能听见他们的呼吸。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已经想念月色了。其实,月亮没变,灯光越来越亮,缺了黑暗感的人们,忙碌起来把月亮忘了。李白醉酒摸月,溺水而死,国王摸月摔地身亡,今人也有故意踏着月色上华山的。今日之月,念起这些痴人,感觉孤寂,还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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