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三夜

作者：刘育新

秦淮河，一个充满脂粉气的象征。
在南京的三个晚上，我都特意赶到秦淮河畔，随性四处游走。不认识路，走到哪里算哪里。它对我的诱惑力主要来源于朱自清的那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第一个晚上，下了火车，还未来得及找旅店，就背着行囊，向它而去。坐车到夫子庙，人影憧憧，灯火辉煌。元宵灯会的展灯还未撤除，依然光辉璀璨，频频闪动，照着游人的眼。不过，这周遭五彩斑斓的灯光，夜夜如此，展灯也实在算的什么稀罕的了。哪里都是人，我不知道南京本地人有几多，听起口音来倒象是外地的游客居多。我走在人群中，东南西北的走，处处都是彩色的灯，处处都是拥挤的人。我走不出人的包围，于是，不再寻找秦淮河，打电话联系住处，回去休息。在状元楼前等车，状元楼！夫子庙！贡院！这秦淮河畔，原也是功名的竞技场啊！拨开历史的烟云，想，儒林旧事有多少悲欢在这里一一上演！金榜题名的，十年寒窗苦，终成正果。一朝及第，光宗耀祖。蒙受君恩，大喜过望。更有如范进者之流，皓首穷经，汲汲于追求功名，中举之日，因大不易，乐极生悲，竟成疯癫！！可悲可叹！也有名落孙山的，心灰意冷，郁郁寡欢，遂至于抱病身亡的亦有之。唉，唉！这其中的悲欣交集，岂是一篇小文可以道的？！

第二个晚上，我从雨花台坐车，到贡院的门进去，一直走。周围的人摩肩接踵，不知道白天是不是这样。也许这里永远是不夜城吧！黑夜，用了各种色彩、各种造型的灯光装点起来，比白天显得更繁华，更热闹，更有想象的空间，让人生发不知身在何处的无尽遐想。黑夜褪尽，也是繁华落尽之时。建筑只是普通的建筑，夜里的美景就像梦幻、泡影，虚幻的见不得一丝阳光。想那昔日在此谋生的烟花女子，不正如这些只在夜间绽放的灯影，绚丽多姿，转瞬即空。

桥头许多画舫，画舫也用通体金碧辉煌的彩灯装饰，静静泊在岸边，等待游人乘坐。不知那华美的画舫里面，是否依然有昔日的歌妓？我听不到管弦丝竹之声，只在桥上暗自发呆。搭乘画舫的人很少，半天，只见一艘从桥下缓缓驶过。更多的游人在桥上驻足观望，留影拍摄，往来走动。他们想把这繁华地、富贵乡的阔绰景象摄入眼底，摄入相机里，带走。桥那边还有桥，也用灯火装点的灿若云霞。河的岸壁，有两条金光灿灿的游龙对舞。画舫的灯，两岸的灯，桥体的灯，各放异彩，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形态，统统摄入河水的眼，现在河水的波光里，成了一条焕发奇彩的河了，河里有画舫，有游龙，有另一个拱形的桥，那可真是河底的另一个世界哩！

第三个晚上，我又来到秦淮河畔，有一个巷子，上面写着“乌衣巷”，看来刘禹锡写的那首诗，就是这里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导，谢安的故居据说也在这里。看来，秦淮河畔，当年聚集着多少风流名士，达官显贵啊！现在，看看周围的游人，有多少普普通通像我一样的人啊，也走到了秦淮河畔，观此胜景。真个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从帝王将相到寻常百姓，这中间的距离走了多少年啊！
本来，我决定第三个晚上一定要乘坐画舫的，到了那里。又兴致全无。我非朱自清，即使特意去乘坐，特意去寻找那篇文章的意境，我非他，未必能找得到。既如此，何必追随，何必寻觅。就在河畔随意行走，就在桥头静静观望，不也很好？

三个晚上，三个秦淮，三个旧梦。随着凌晨两点的一声汽笛，霎时都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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