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序雪涛

作者：子菊

冰冷的雪季已经过去，可我没有看见在那之后理应显现的雪照云光。如今，春花秋月早已成了奢侈品，我们还认为从古至今，它们一直只是装饰。

细雨如酥，她敲打办公桌前的窗户，试图唤醒人们源于远古的记忆。不停地敲着，失望地敲着，窗户没有打开，但她还是敲着，不离不弃。伞下的行人，偶有在春雨下露出笑脸的：等会儿的饭局，可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除了与老板增进感情，博得他的认同，还能认识许多达官显贵、纨绔子弟！雨滴敲打着他的伞面，将他赶到的酒店前，一滴细丝打在他的眼下，晶莹剔透，貌似哭泣的内心显示出了它应有的样子。他抹一抹“眼泪”，带着欢快的笑容走了进去。今晚注定不醉不休。

晚夏惠风和畅，没有太多的缠绵。男青年们鼓捣着钱包给女友买新衣裳，嘀咕着还要准备来年的住房贷款，便觉头脑发烫，憎恨着天气炙热。他们来不及等待凉风的抚慰，又无奈走进了阴冷的咖啡厅。纸张和框架将他们裹挟。晚风依旧吹着，吹给虫鸟鱼兽、魑魅魍魉。多么无力，永远都吹不满人们的钱包。

老板叫司机在路边停车，走进一家小店。司机也趁机走下车来，舒展舒展筋骨，感受一番秋季的爽朗。懒腰伸到一半，只听见车中传出老板带有怒气的声音：“老王啊，我还急着去喝酒，你不想着好好为你孩子的学费服务，这么懒散！”司机顿时便觉犯了错，钻进小轿车，疾驰而去。突然小店老板娘出来喊道：“先生，刚才你买了烟，我还少找你十块钱！”轿车远去没有回音，能算是回答她的，只有乞丐身缠落叶，向她哆嗦伸出的破碗。

寒风刺骨，我从图书馆走回家。在十字路口，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在他旁边的，一辆扭曲的自行车，一辆奔驰轿车，两辆公安，一些围观群众。我没有停下来，含泪匆匆走过。冬天是最困惑的季节，但是困惑总会过去的。而受害者的春天呢？永远不会再有了。我们的生活为何如此匆忙，如此紧迫？那位受害者，他的孩子等待着晚上和父母同去看迎春游城舞龙，龙还会舞，舞者注定踏在血印上，缓缓而去。而孩子注定不会去，他的笑容，或者几月，或者几年，不复存在了。晚上，一片煞白，或许酿成这场悲剧的，不是奔驰，不是受害者急于团聚的心情，而是这注定落下的漫天飞雪。我打开窗户，吸了一口寒气，不禁立刻关上。如此寒冷的世界，不该是人间，可悲的是，这才是人间。我多么希望，自己呼出的白气能能给众人带来点滴温馨！个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人们都在发散温度，但困顿于自我的冰霜牢笼，无疑热气也能使景色雪上加霜，但若畅聚一室，伴随着亲切话语所发出的气息，自然也可以温暖人心。缺失了温度的生命传递，再奢华明丽也都是过错。

我们存在于春夏秋冬，有时却太少去欣赏生活中的冬虫夏草。为了财富，为了权势，人们已无意于感受生命中最真挚的青山楼宇，烟波画船。有的人中途长眠了，有的人还醒着。醒着的人，待到白发华癫，回首自身往日的长眠，他追溯过去，但见杨柳黯然，春泥不再，唯有四序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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