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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人老蛇

作者:王炳全
老蛇是他的笔名,一是因为他的生肖属蛇;二是因为他年幼时登梯子爬房檐掏麻雀,和小伙伴到山沟里割草,跟父亲一起收麦子时几次遭遇过蛇。前半生似乎和蛇有着不解之缘,所以他就自嘲似的以“老蛇”居之,认为自己“蛇命难逃”。为了避免他的“清修”,我就剑走偏锋,以笔名说真事。老蛇是我大半生中为之钦敬的为数寥寥的文人之一。他的人品,他的诗句,他的道德文章,他的凛凛正气,他的古道热肠,都使我引为师荣。老蛇已年届七旬,他是一名普通的退休工人,但他一生酷爱写诗,孜孜不倦地写,吟断黑发地写,也终于被他写出了名堂—在顶级报纸《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过不少诗作,出版过诗集,成为一拖和洛阳文学界的知名人士,当选过市作协理事,加入了河南省作家协会,并成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老蛇中等个头,永远偏瘦,宽阔的脑门,稀疏的头发,浓眉下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蕴含深沉,里面似乎装满了诗句—一看就是一个睿智机敏的老人却并不显得老,的确,他的心态还很年轻,这可能是诗歌长期熏陶的缘故吧。老蛇爱诗爱得不亦乐乎,爱得地老天荒,爱得不知老之将至。他自得其乐地说:“诗人也是干活的,我干了40多年,干得从从容容有滋有味,越干越觉得写诗远比干其他活优越。比如聊天的总得找个聊客,下棋的总得找个对手,否则就没戏。写诗则不然,这活纯属个体劳作,全然用不着惊动他人,关起门来成一统即可。眼累了,轻揉之后望望窗外绿叶的飘动;困盹了,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憋闷了,到户外来个深呼吸……和诗在一起真可谓其乐无穷。”这正是他几十年来爱诗读诗写诗追求臻美境界的真情写照。
老蛇一生恬淡清贫,他似乎也安于清贫。我和他相知30多年来,很少听他谈及金钱物欲,尽管他的工资偏低,也未见他对吃穿有什么嗜好,他一年到头的穿着不外乎黑、灰、蓝便装老一套。偶尔文友聚会小“撮”一顿,他总是说“简单些、家常些”,不要他掏腰包他也不忍别人破费。老蛇的诗也写得“清贫”。与同辈诗人比较,他的诗构思精巧,很有哲理,写得纯净、灵动、委婉,具有浓厚的平民意识,深沉得有些冷峻,凄美得有些忧郁,字里行间之外,深藏着一介草民“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点点忧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国爱无疆,大音稀声,使我在聆读中不得不对自己的爱国灵魂发出深深的拷问。老蛇的《听雪》就写得十分灵秀:“莫道落雪无声/落雪的声音很中听/那是清贫的诗人/在洁白地抒情/洁白地抒情/是一种净化的过程/净化山的起伏/净化路的纵横/净化七情六欲/净化酒绿灯红……落雪有声/落雪的声音很纯净/唯独圣洁的心灵/才能听清。”清纯的诗句,蕴涵着对祖国、对社会、对人们多么圣洁的期盼,读来令人心清目明,戾气顿消。我更欣赏老蛇《雪浴》中的句子:“雪花从高天洁白地落下/落成洁白的花雨/没带雨具的我正好/享受这洁白的洗礼……它比什么浴都便宜/便宜得分文不取/咱们老百姓/都能享受得起/来吧到大雪纷飞中来吧/好好过过雪浴的瘾吧/浴出一个全新的自己/当然/更应该好好雪浴雪浴的/是那些脏得不能再脏的/贪官污吏。”明丽晓畅的句子,自然的联想、跳跃与升华,不事雕琢,就把小诗推向了新的意境,尽管这种手法并不时尚,却能激起读者心灵上的共鸣。
老蛇一生关心政治,关心时事,关心国家大事,很有政治敏感性,尽管他只是一介平民。每次与他聊天,他都能如数家珍地说起近期政治时事变迁,表达自己的看法、分析和预见,让我常常感到他更像一个从政的官员。老蛇确实有一肚子的墨水,口头表达能力也很强,当一名语文教师绰绰有余,当一家刊物的主笔也材堪其用。可惜由于种种原因,他半生有点怀才不遇,坎坎坷坷消磨了青春年华。“文革”中不知哪个头头青睐他的才华,市报来大厂索稿,有关部门指令他写一篇遵命文章,不料见报后不久即招来“文字狱”的横祸,批判检查挨整十年,人生最好的岁月就此流逝。老蛇在题为《1970年5月19日》的诗中写道:“惊堂木狠狠拍打这个日子/又拍出了一个罪人……就这样这世上又多了个/无罪的戴罪之身/又多了一种呼告无门/而拼命呼告的声音”。愤懑中含着无奈与无助,这个日子在他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幸好老蛇性格刚强,耐得寂寞,胸中自有耿耿正气,著文只为爱厂报国,他心底无愧。白天不得不听命于人,夜晚灯下读书吟诗苦中觅乐,十载冰霜,终于迎来了雨过天晴太阳红。老蛇在题为《1979年10月22日》的诗中感怀:“命运同我开了个玩笑/开得没完没了/一开就是十年啊……给了我爱妻十年的云遮/给了我子女十年的雾罩/给了我十年炼狱般的煎熬/谢谢您啊这清白的日子/给我讨回了难以讨回的公道。”十年冤雪,欣喜自不待言,这个日子同样使他刻骨铭心。但他很快就把精力专注于改革开放上,发表了很多唱响主旋律的清新的诗歌。
老蛇也不是没有过机遇,“文革”中,在厂领导都被当作“走资派”靠边站挨批判时,由于肚里有“墨水”,老蛇当过厂里一个临时宣传媒体的主编。有一天中午下班,正在挨批的老厂长有些拘谨地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探了探头说:“我可以把自己的铺盖卷带回家吗?”尽管是在“造反有理”的岁月里,老蛇对“老革命”的老厂长还是崇敬有加。他连忙把老厂长让到屋里坐下,自作主张地说:“老厂长,你的被褥,你办公桌里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看都可以带走。”老厂长说:“我拿走了,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老蛇说:“你是老领导,老革命,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看,你拿吧,有问题我兜着。”抽屉里放的是老厂长在苏联学习技术业务时的书籍、材料和笔记,哪里有什么“黑材料”。尽管如此,老蛇也因“革命警惕性不高、原则性不强”而受到当权者的批评,他对此却不以为然。后来,老厂长复职,继而调到省科委工作,后来又调入北京任国家国防科工委领导。在此期间,老厂长珍惜人才,不忘旧情,数次携夫人到老蛇家里访问,看重他的才华,有意带他出去跟自己一道闯荡,老蛇都婉言谢绝了。他认为自己根在河洛,只是一介平民,从政没有根基也不会有大的作为,写诗却是终生的乐趣,他经受磨难之后甘愿“隐于市井”,拜诗神缪斯寻觅佳句自得其乐。
老蛇那角度新颖别致的《菊》诗,很能表达他抚平创伤之后的情感:“那一春一夏的官司/遇到的麻烦一定不少/不管怎样总算绽开了/打赢官司的甜笑/笑得落叶飘飘/笑得气爽秋高/你最懂得笑在最后的/笑得最好。”诚然,诗里不一定都有自我的影子,但言为心声,他有这种心怀和感受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时代在变革,老蛇的诗的风格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也在变,不只是深沉凝重,更有勃发的激情,读来令人感到热血沸腾,改革开放以来,他在《牡丹》、《洛神》、《国风》、《洛阳日报》等报纸杂志上发表了《匹夫之歌》、《我自豪,我是“包公”》等许多热情洋溢的诗歌,在读者中产生良好影响,为弘扬社会主义主旋律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我非常喜欢读他的《玻璃厂》:“你生产透明生产/秋水般的透明/朝露般的透明/给群楼以透明的眼睛/给车辆以透明的眼睛/透明我们的家/透明我们的城/你能否也为心窗生产出/透明的新品种/让那最难看清的地方/彼此都能看清。”这样的诗句,这样的联想,这样的升华,质朴而美丽,句短而意长,这正是老蛇具有诗美品性、更有社会担当的平民意识的晶莹展示“我唱我的方正歌,七歪八邪奈我何”。妙哉斯言!。
几年前,由于种种原因,我离开媒体主编的岗位,虽不过是“鸡头牛尾”,也骤然陷入“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困惑和忧郁之中,加上自身重度的亚健康,老妻重疾致盲,家中又添新丁,老幼夹击家务揪心,读写的激情随之淡漠。是老蛇及时洞察我的心态,一次次的电话沟通,晤面,劝慰,勉励,使我重新提起笔来,重圆我的文学之梦。是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社会上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吏,也许就多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老蛇的遭际不就是极好的例证吗?
老蛇先生,他一直都是我敬仰的老师,也是忘年交之文友,我读了他35年,看来还得读下去,因为至今我仍感到他像一部永远也读不完的诗集……这部诗集的主人公叫李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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