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生命

作者：蓁蓁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在翻阅杂志时，带着一丝不屑。觉得那些感人的亲情故事有点言过其实，觉得那些震撼的爱情有点故弄玄虚，特别是一些顽强战胜病魔，抗癌成功的故事，当时为之一震，可看过后，仍会淡忘。一旦回到现实生活中，自己也多半会对自己说，我不会是那个得病的人，也不会如此倒楣。
生活平静如水。直到一个月前的周六，我到医院照顾病中的外公。
望着窗外阵阵紧实的雪花，被北风吹得散落一地的水杉树叶，再看看病房中躺着正在输液的外公及其他几个病人，感叹着生命的脆弱，如雨打风吹絮。
人一旦老去，将是一个可怕的旅程，忍受病痛的折磨，还是克服心理的感伤。外公算是一位顽强的老人，虽已是81岁的高龄，仍在田间劳作，一刻不得闲。心力衰竭的毛病在五年前初发，这些年靠着硝酸甘油，阿斯匹林肠溶片，护心胶囊维持着生命，每年冬天总会有加重的症状，大概寒冷的天气，让心脏不堪重负。
每次来治疗，他都会叹气地说到：“这毛病越来越严重，我怕熬不过今年了？”继而又说：“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每个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愿望，所以外公惧怕死亡，这并不是一件丑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可他没有放弃。
下午又住进一位病人，较瘦弱的一个农村女人，躺在床上不肯多言语。她的丈夫一进来，就和大家打着招呼，并张罗着给妻子倒水买饭。
他的话闸子是从问年龄打开的，先是猜外公多少岁，再是猜旁边病床的一个老师多少岁，然后他自信地让我们猜他多少岁，虽是满脸沧桑，可那表情，那架势，再加上瘦小的身材，让你觉得他很年轻，随口说50岁。
他哈哈笑着：“我今年快65了！”
“看不出，看不出。”其他人都用怀疑的眼神再次打量他。
“我做过五次大手术，腹腔打开过三次，脑袋也缝合过两次！”大概在病房里让他找到了英雄的感觉，他很自然地讲起了我们眼里的传奇故事。
“年轻的时候，我给别人建房子，不知是运气差，还是大梁没上好，正砌着厨房的墙，那边砌好的堂屋塌了，把我整个人埋住了，内脏都压出来了。动手术的时候没麻醉，医生把肠子往肚子里塞，我看到白花花的一堆，着急地说：‘医生，不会是给我换了一副猪大肠吧，我这么瘦，那有这么多！’整个手术室笑成一片。”他还配合着做出开膛往里塞的动作。
“第二次开刀，那要怪我自己，想着第一次手术那个痛。阑尾发炎，说什么也不想开刀了，喝药打针，拖了一个月，肚子又疼又肿，没办法，再次开腹啊！”
“哪知道，火背，缝针缝得太紧实了，弄得肠粘连，这可好，又挨了一刀。”
“你可真不幸啊！”大家同情地说到。
“这不叫不幸，这叫幸运啊，谁能连开三刀不送命？再说说这脑袋上的两刀，那更惊险。有天晚上骑车回家，头摔破了。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什么脑子里长了瘤，我一听，乐了，这不摔，你还不知道，一摔，还查出脑瘤了，动手术，养病。”
“带着满心希望出院回家，我的那个兴奋劲啊，跟中了头奖一样，逢人便说我命大。”
“真是多灾多难，还中奖，你肯定中的未奖！”大家逗乐地说。
“还别说，几年后，我又中了一次奖。那次脑手术后，身体恢复的很快，哪知我这人急性子，做事，说话都风风火火，还爱和别人抬杠。大概就是争强好胜，有天，为了证明我砌的墙既结实，工期又短，和别人打赌比赛，连着干了三天三夜，赢了比赛，结果头上无缘无故拱出了一个大包。”
“是不是太劳累，血冲的包啊。”
“到医院一查，说是脑手术后遗症。你说怪不怪，别人手术后都挺好，就我，争强，赛出了个后遗症。这不打紧，我改脾气，改好后还能动手术，不是？”
“你不怕手术失败吗？”
“怕咋办，这病不治更怕，脑袋又挨了一刀，这一刀可真好，把我的坏毛病都切跑了。现在我心平气和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他讲完后，满足地望着大家，不像在说自己，倒像说着听来的故事。
他的妻子听到这些话，露出了笑容，大概她以前没觉得自己丈夫勇敢，而且还挺幽默。
外公说：“看不出啊，小弟，你很能耐啊！”
其他人带着崇敬，说出了佩服的话语。
窗外，雪还在紧锣密布地织着毛毯，再看，突然觉得并不冷了。
他望着窗外，“人这一生啊，总会有冬天，你怕冷，它还是会来，看看这雪，多柔软，多白，其他季节你能看到吗？”
有些人，似乎承受着人间所有的苦难与疼痛，他曾经也伤心地哭泣过，可是他擦干了泪，笑着走到了今天。
他仿佛向病房每个人证明：生命是怎么的坚韧。
怀着敬畏的心情，再次翻开杂志，觉得每个故事，都是那样的让人感动，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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