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

又到可以种风信子的深冬了。

到老地方转悠了多次，一向风雨无阻的卖花阿姨居然不见踪影。数着节气，确乎是到了往年下种的时节。发朋友圈求同城卖风信子的所在，三分之二的建议都是淘宝网购种子，自种。

真是不错的建议！何不自己从头种一次呢？

说买就买，当晚就在淘宝选购了五颗风信子种球，一只三孔水培塑料小盘。

物流速度不赖，三两天之后，像婴儿般被一层又一层小心包裹着的风信子种头就到了手中。小心翼翼地拆开重重包装，大蒜头般的种球蔫巴巴的，即使撕掉一两层干枯外皮，仍然显得毫无生气。

“这商家不会是骗人的吧？这样的种子能活吗？”面对准备就绪的花盆和瓶子，我犯起了嘀咕。

“买都买了，就种起来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呢！”一向勤谨且善种植的母亲说。

风信子就这样种了起来。三孔的水盆，一只细颈的玻璃瓶，一只装土的小花盆，五颗种球四颗水培，一颗土植，买种时精挑细选的颜色倒是忽略了，完全忘了颜色的搭配。

为了更清楚地观察风信子的成长过程，我把三孔水培的小盆放到了办公桌上。专门在美篇上新建了“风信子成长记”的文档。

一天，两天，三天，干巴巴的风信子种球沐浴着透过玻璃窗的暖阳，居然从层层鳞皮中倔强地冒出绿芽，初生的娇嫩中泛着淡淡的绿意。球底的白色根须也长了出来，短短的直立着，像男子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

七天，九天，十五天，十七天，绿芽长高了，根须变长变多了，绿芽分瓣了，长出花蕊了……每周换水，每天拍照添加到文档，用简短的文字记录肉眼所见的变化。在电脑前忙碌之余抬头，一眼就能看到笼罩在金色阳光中的风信子，即使偶尔有风从窗缝中拂过，它们也总是那么安静，那么恬淡，似乎一直在微笑着，或许，还轻轻地唱着歌呢。

长久的疲倦和莫名的烦躁，就在一次次与风信子的对视里无声消散了。这样用心倾听一个生命从孕育破“壳”，到拔节成长，再到开花结果的感觉，远甚于买回一株即将开花的风信子，看它由盛而衰更有意义。

第二十天，最大的一棵风信子的芽瓣完全绽开了，花蕊大有呼之欲出之势，风信子的花期定是要来了。欣喜之余，竟有些怅然，花开之时，必然是它盛极而衰之始，生命的过程竟是如此短暂。

不过，正如母亲所说，从不抱希望，到静等花开，收获的惊喜早已远远超过了预期，不是吗？

世间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意求之，难免求而不得，无意而为，亦或有美好可期。重要的是，在适宜播种时，记得播种，在需要耕耘时，舍得付出，不需急着去期盼花期和采摘果实，意外的惊喜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看着风信子的成长，我总是想到曾经跌跌撞撞的自己。

彼时刚从讲台辗转到机关，工作内容完全陌生，工作技能一片空白，全新的环境，全新的同事，每一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工作都难于上青天，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时常因自己工作效率低下而自责难过，时常面对堆积如山的任务心急如焚，甚至下班时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崩溃大哭。

那时的我，就像一颗被农人遗弃在田里的秕谷，无助地迷失在萧瑟的秋风中。

“不急，慢慢来，认真去学，努力去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位工作上的前辈总是这样安慰迷茫的我，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般淡定自若。

经过数年的学习和磨练，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自己终于可以从容地应对工作，也能平静地回首来路，那一粒秕谷，似乎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出了芽儿。

再往后大概两三年的时间，坚持多年的写作一度中断，工作繁忙，生活琐碎，灵感枯竭，一边是放弃梦想的不甘，一边是无法下笔的煎熬，两种情绪像拉锯一般不断纠扯、角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苦不堪言。

“别急，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多读书吧，静下心来沉淀和积累，书会给你所有的答案，时间会证明一切。”一位同样爱好文学的兄长这样告诉我，目光如湖水般平静深远。

我开始静心读书，完全抛开必须要写东西的枷锁。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电脑里的文档又开始了不定时的更新和累积。时至今日，我不敢说在写作上有多大的成绩，但时间证明：读书和写作，是我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最快乐的坚持。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同事送来刚签收的邮件，拆开信封，一份熟悉的报纸映入眼帘。展开报纸，找到印有自己小文的那一版，哦，原来是好久之前就投稿的那篇，久到我都已经忘了具体投稿的时间。

抬头，窗台上多肉丛中那株狗尾巴草又长高了，尽管还是那么纤细，那么柔弱，但不久之后，它一定能开出毛茸茸的花来，就像我去年剪掉的那枝一样柔软，一样漂亮。

我只需偶尔给它浇浇水，便可以悠闲自在地静静等待，属于它的花期如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