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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葱岁月(续)

作者:谭贯文

(续前)第二年,我们都被集体转正为林场工人,劳动强度加大了。挖生土、伐木头、扛木头、挑重担是我们经常干的活。为了应付繁重的劳动,我们也加大了饭量,定量是每人每月40斤大米,每天的定量是一斤三两。我们不可能受到定量的约束,晚上要煮宵夜,而且一煮就要每人一斤大米,许多人望而却步,而苏喆、徐应达、刘邵陵、农华新和我,由于饭同量合,经常凑在一起煮每人一斤大米的宵夜,被称为“五虎上将”。兄弟的情感首先是从吃喝开始的,后来我们在吃喝中也的确建立了深厚的兄弟般的感情。我们有饭同吃,有酒同喝,有烟同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林场劳动,被蚂蟥叮,被马蜂蛰,被蛇咬是常有的事。山蚂蟥特别多,像绣花针一样依附在腐烂的树叶上,一旦嗅到人的气味就跳跃到人的身上,趴在人的腿上、手上或者背上吸人的血,吸饱后,一枚绣花针就变成小手指般大小,而且你还不容易把它拔出来,碰到这种情形,女生们就会大呼小叫呼天抢地。许多人都被马蜂蛰,记得苏喆有一次被蛰,脸肿得像个茶盘大,眼睛只留着两条线。李子彪收工的时候被一条叫做“金包铁”的毒蛇咬,要不是苏喆、我,还有老工人杨文胜轮流背着送县医院,后果难以设想。还有一次出去做工的路上,经过一丛竹林,我走在前面,徐应达走在后面,他一把拽着我往后拖,我以为他是同我闹着玩,他很严肃地用手指了指竹林,原来是一条“青竹飚”(竹叶青)缠绞在竹子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要是被它咬一口,这条小命不知道能否活到现在。

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农华新抬一条三百来斤的杉木,我扛大的这头,他扛小的那头,为了减轻我的重量,他尽量挪到中间,经过马庄河的时候,他滑倒了,但是并没有抛掉木头,如果他丢掉木头,他可能就没事,而我就会受到伤害,就这样,他死死地抱着,木头压在他的脖颈上。我也不敢丢下木头,而是慢慢挪到木头中间,把压在他脸上的那端木头翘起来,让他赶快爬起来。我也不知道当时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竟然一个人支撑着一条三百来斤的木头!要不是在劳动中结下的深厚情谊,怎么会有如此举动呢?

经过雨季的冲刷,我们都成长了。我的身体变得日益强壮起来,从原来的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身体结实的壮汉,肩上压着两百多斤重的东西也能健步如飞。劳动不但健全了我的身体,还考验我的意志。

林场第三年,我从雨季步入了雾季。青春由此进入了迷茫期。因为插队两年后,有人被推荐上了大学,有人凭着自己的特长调到其他单位,有人通过拉关系走后门也离开了林场,最不济的也被林场派出去学习。而我们“五虎上将”及相当一部分人都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摆在我们面前的前途相当渺茫,仿佛掉进了云雾里。有些人开始自暴自弃,疯狂地玩乐;有的人则寻找爱情来慰藉;有的人却默默地承受,做自己该做的。青春是迷茫的,我们就像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真的不知道。这个迷蒙的雾季是漫长的,说度日如年一点也不夸张。

1977年,国家宣布恢复高考,这无异于晴天里一声惊雷。我的青春由此也步入了雷季。由于我们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毕竟有限,而且荒废已久,加上那一年复习的时间短,资料奇缺,更要命是林场安排我去搞林业普查,白天疲于奔命,晚上也没有固定的住所,有住所也没有灯光,只好在农民烧的火堆旁边,借着火光看书。所以,第一年高考,名落孙山是意料中的事。尽管如此,仍然给我们的前景透露了一丝曙光。

第二年,除了白天8小时的劳动和晚上少量睡眠外,我把所有的时间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当时林场还没有电灯,我们只能在火油灯下看书,所幸的是,我和苏喆同住一间房,我们都认为考大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了。

每天收工回来,吃过晚饭,我们就抓紧时间睡觉,因为这时候是不考大学的人的娱乐时间,他们尽情说笑,大声唱歌,而我们却酣然入睡。等到他们安静了,我们才点亮火油灯,看我们的书,一直看到窗户露出鱼肚白,才又匆匆睡一觉。值日班长的哨子吹响,我们才在迷蒙中醒来,互相看看对方,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因为看书太夜,又紧靠火油灯,我们的鼻孔前面上唇的地方都留下两条“黑龙”,那是油烟吸得太多造成的。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那一年,我和苏喆每人点了50多斤火油,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这50多斤火油化成的油烟,进入我们的肺部,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和苏喆手脚都生冻疮,我们都靠在床头看书,手脚都焐在被子里,手脚焐热了,冻疮却痒了,冻疮和癞渣(一种奇痒的皮肤病)比起来,其痒有过之而无不及,癞渣只痒不痛,冻疮则又痛又痒。冻疮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复习,试过了多种医治冻疮的良方,一点效果也没有。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每人的床前都放一桶冷水,冻疮发痒的时候,我们就把手脚浸泡在水桶里,瘙痒消除了,我们的意志又要经受另一种考验。然而,我们没有退缩,手脚虽然泡在寒冷的水中,我们放飞的理想早已进入了大学的校门。

为了考上大学,我半年没有理发,我把头发绑起来,效仿古人的“头悬梁”;为了考上大学,我六个月没有回家,即使是工作路过,我学习大禹的“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了考上大学,我在房间里贴满了纸条,把该背该记的都贴上。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尽管不是我理想中的学校,但是,这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好的奖赏。

从高中我“偷菜”上台检讨的那天算起,我的青葱岁月共走了五个年头,从花季走进雨季,接着走进雾季,最后走到雷季,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我蜕变了,脱掉了稚气和青涩,逐步向成熟走去。在我蜕变的过程中,非常感谢帮助过我的人,尤其感谢玉芹、姚哥以及我林场的难兄难弟们。

我走出林场那天,苏喆特意用79步枪往天上放了五枪。这五声鸣响,前面四声是代表我青葱岁月中已经消逝的花、雨、雾、雷四季,第五声意味着全新的一季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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