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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哥(一)

作者:谭贯文

我已经记不清姚哥的大名了,只记得他人长得胖礅礅的,生就一副娃娃脸:脸圆、眼圆、头也圆。林场离城远,他嫌去理发店麻烦,自备一把剃刀,把头剃得光光的,他的头发从来没有超过一公分。他是自剃的头,左右手都能拿剃刀,看他剃头,就像一个熟练的车床工人给钢珠球抛光一样。

姚哥也是上楼不被横梁碰头的一个,他和老班长不同,老班长的身高在1米70以上,他的身高绝对在1米55以下,所以上楼来,他不用低头、不用弯腰。他经常说“人矮有矮的好处,天塌下来自然有高的顶着,睡觉不用大床,穿衣不用大号。”

姚哥惟独不提吃饭节约粮食,大家都知道他的饭量奇大。有一年,林场种的玉米获得大丰收,场长开恩让大家放开肚子吃,普通的人只吃十条、八条玉米棒,最多能吃15、6条,而姚哥却连吃了25条,乖乖,净重也有3、4斤啊。就连与人打赌一次能吃20个豆沙包的苏哲也只好甘拜下风。

姚哥吃得饭多,做工也不含糊,一百多斤的担子放在肩上,还能健步如飞。看他走路,简直是一种美的享受,那两条腿就像一把大剪刀,不停地交替运动,远远地见他走来,只见一路上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到了你的跟前;穿过茅草丛,只见茅草中划开了一道直线,就像一阵强风吹过一样,顷刻间,就见他在草丛的那一边钻出头来。当时要是有竞走比赛,姚哥去参加,说不定还可以拿全国冠军呢。

姚哥没有冠军的命,却有侠客的豪爽。当时我们男知青,十个当中有八个学会了抽烟,不要以为我们都在学坏,那是我们努力学好的结果,因为伟大领袖号召我们接受工人农民的“再教育”,那时候的工人农民,有多少个男人不吸烟的呢?我们要学习他们,就要从吸烟开始,当我们的两个鼻孔也能喷出两道白烟、嘴巴也能吐出一个个烟圈时,我们自我感觉已经很“工农”了。但是,吸烟是要有经济基础的,以我们每个月30元5角的工资,除了交9块伙食外,买好的酒,抽高级烟,才领工资没几天,就花得所剩无几了。最后,还得跟老工人讨烟抽。姚哥是我们喜欢乞讨的一个,他的香烟是当时最便宜的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他的烟瘾很大,每天都要抽两包烟,特别是到了月尾,他身上要带三包烟以上,因为那时我们已经没有钱买烟了,向他讨烟是理所当然的事。尤其是“老短”,烟龄比较长,读初中时就学会了吸烟,烟瘾一点不比姚哥小,领工资半个月后,他抽的烟纯粹是“伸手牌”的,当然是向姚哥伸手的多,姚哥也是有求必应,只要“老短”伸出食指和中指,姚哥就马上掏出烟来递过去,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受益的不是“老短”而是他自己似的,这种情形与其他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向其他人讨烟不是不给,而是动作迟缓,脸还拉得老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向其他人讨烟的。姚哥真的够豪爽,他身上有两支烟肯定分给你一支,有一支也要分半支,这种侠义就是宋江也没有的。

有一次劳动,我们把姚哥的烟抽光了。休息的时候,姚哥的烟瘾发作,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连一点烟末也找不到,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水和鼻涕齐流,情急之下,他把几张树叶揉碎,用一张报纸把碎叶包起来,卷成了一个“喇叭筒”,点上火猛地吸了一口,一股浓烈的烟冲击他的肺部,让他狂咳不止,除了口水和鼻涕外,眼泪像下雨一样流了出来。以前在书上看到泪如泉涌,我还不信,这次让我亲眼目睹了。狂咳之后,姚哥还打趣地说:“以前抽的烟都是假的,这次抽的是真的‘烟’了。”

姚哥不是一个对生活讲究的人,到他家里,他的床上简直就是个野猪窝。姚嫂从农村来探望他,第二天就走了。“老短”笑他:“还没和嫂子亲热够,怎么让她走了?”他回答:“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亲热不亲热的?再说,家里还有好多农活要做呢。”我们不信,姚哥结婚还不到3年,肯定是嫂子嫌他脏。我们都说:“姚哥,等嫂子下次再来的时候,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多住几天啊。”姚哥叹了口气说:“谁不想多留她几天呢?只是这条件,唉——”

姚哥当时的工资只比我们多六块钱,还要养家糊口,生活的确困难,我们都劝他说:“姚哥,别抽那么多烟了,你还要顾一顾你的家呢。”他却这么说:“不抽烟?不就等于要我的命吗?人命都没了,哪还有家?”于是,我们私下里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向姚哥伸手要烟,让他节约些钱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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