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恒在落地有声

一、

小郭找我代监考。事后问我连监三场为何还如此爽快？我用父话答：“前世不欠，今生不见。”我解释：“我喜欢你。倒过来读你欢喜我。你相信我乘兴而来，我答应你满意而归。欢喜相连，你我相交，那就是欢天喜地。”旁人大笑。我又延伸：“考语文时间长，雨天气温低，有人方便不方便。于是我对26个考场进行了巡视，结果两名老师得到方便。”丁向荣校长很感动。我说：“学校人手紧，事务多，你就当我在操场上又跑了两圈。”

大伙称我老党员，境界高。我倒觉得更像父亲：助人者同样享受着受助者的快乐与充实。

二、

父亲没念过书。他要我为人诚实善良，做事认真负责。有次晚学后挑羊草，与小伙伴玩嗨了，没完成任务。于是我就用棉花棋撑空篮底想趁黑蒙过关，气得父亲狠狠地拎起我的耳朵，皮开肉绽。过了好久才让我吃饭。他说“棒头下出孝子，筷头上多逆子。”还说“桑树从小育。”稍大点他开导我：“一只鸭子一路水”，鼓励我要自信、自立、自强、自尊。我一直很努力，高考语文发挥欠佳，与复旦大学新闻系擦肩而过，进了华东师大。

89年分配到农村中学。心不甘导致情绪比当时的工资还低，随后几年教师待遇似乎比我的情绪更低。苏老师介绍在牡丹客车厂做冷作工的高姓女孩，初中文化，工资奖金250，我呢？每月才90多，晚上相亲我被她妈问的真想找条缝钻下去。父亲安慰我“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每个人要理发，同样每个人要念书，做老师不会失业。”他还拿他小时候爷爷逗他的话来逗我“有的校长比县长还大。”我答：“有的学生比老师还牛。”“你们三个大学生，爸脸上有光。将来学生有出息了，那可是你的荣光。”我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从此工作干劲与日俱增。

三、

上海师大秘书专业毕业的弟弟没当老师，积极性比我高，加上父亲鼓励，干劲更足，实绩突出。后来从张家港调到南京，不久又被抽到北京，还被总局领导指派到国务院办公厅，多次参与起草中央领导的讲话稿。

弟弟的努力对我来说是种鞭策，我也爱上了写作。05年调到暨阳湖实验学校后发表获奖的文章越来越多。我被评为张家港市优秀教育工作者和苏州市教科研先进个人。有人点拨：“一篇文章搞一天只有30元稿费，你还不如找下在市里当领导的兄长，随便挤个螺丝也不止30”。我用父亲的话笑笑：“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跑，靠自己最牢靠。”随后我写了《要学会自己“发光”》发表在报纸上。同事夸我有志气，父亲赞我做得对。

父亲告诉我他有个同母异父哥哥，曾任粟裕大将警卫班班长。解放后任兆丰乡书记。性情刚烈，原则性强。有次在操场开大会，突降暴雨，人声燥动，他高声训话：“我们在枪林弹雨中死都不怕，这点风雨算啥？”他站着讲了半个多小时，浑身是胆，下面鸦雀无声。有次老伯回家，发现灶台上有包红糖。马上追问？大娘交待：“供销社马经理知道我生了娃，找李书记批了一斤。”老伯勃然大怒，抓起那包红糖，往屋前河里一扔。警告大娘绝不能用他的名义占集体一点便宜。当年也有人教父亲找他哥帮忙，父亲回答很利落：“哥犯原则，弟伤自尊，被人瞧不起。”

四、

去年寒假我放弃休息时间为张家港市阳光之路收集校对历史资料，编写说明稿。《乐在字中》获第三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被中华散文网授予“中外诗歌散文精英人物”。《心中有阳光，世界就温暖》获全国少年儿童经典读物书评大赛一等奖。一年中我指导师生发表获奖58篇次。这是对九泉之下的父亲的最好安慰。

03年冬天，父亲骑车带安徽籍民工老徐到镇派出所办理外来人口暂住证。一进门老徐拿红东渡（5元/包）给值班的年轻民警，他没抽，放桌上，后来擦桌子扔到了纸篓里。他只顾着与别人闲聊。过了一会民警拿出兰东渡（15元/包）发给其它人，跳过了父亲和老徐。不久所长来了，一见父亲，赶紧跑过来握手。民警晕了，父亲则不紧不慢地从口袋中掏烟，每人一支。他说：“干部一阵子，干活一辈子。我最瞧不起瞧不起穷人的人！不过呢，我年轻时也常犯错。”所长说：“老沈同志这么大年纪还乐于助人。值得我们学习。”

事后老徐买了烟酒来。父亲复制了我奶奶的老话“烧香敬佛做好事，积善成德保子孙。拿钱好事白做。”母亲回忆后来老徐从老家来顺便带了两瓶麻油。

五、

父亲人缘好，手艺精，生意旺。过年更忙，理发常常排“长龙”。小学三年级我就成了他的好帮手。理发店成了信息交流中心。父亲能说会道，主持公道，不少纠纷当事人主动上门，请他当老娘舅。他也乐意打烊后去“加班”。顾家妯娌为地界争吵了十多年，村主任头疼不已。父亲迎难而上，主动出击。他很有成就感，比我考上大学还高兴。

父亲的牌技堪称一流，长枪短棍样样精通，在本地享有盛誉。他记心好，头脑活，算账快，牌风正，老少不欺。凭他的水平赢钱是十拿九稳的事。但他总劝大家来小点，以娱乐为主。老年后的父亲仍然坚持理发，服务顾客。偶然打牌，愉悦身心。他的理念很朴素：“都是眼睛靠鼻头的，不能伤了彼此感情。”

六、

家风恒在，落地有声。家风是无声的言语，随时都有，无处不在，真真切切又实实在在。它漂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父亲的教诲永远是我前行的动力！

字数（1995）2016—12—12夜第五次修改稿

本文获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最佳散文奖。入选《2017中外诗歌散文精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