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征服的高山

军营闲暇的时候，唯一的活动就是爬山。

两三年的时间，禁区附近的高山，已经都被我们踩在脚下，但只有一座高山，是我们连碰都没敢碰过的，因为它实在是太高、太陡峭、太神秘了。
在能见度最好的晴天，你仰头向上望去，可以看到它的山尖直插入白云里面，但却依然不能见到它的真实面目。
无冬历夏，它就像一个耄耋老人，始终都戴着一顶洁白的帽子——这就是青海赫赫有名的红石山。
红石山让人充满了敬畏，不单是因为这座高山顶峰的终年积雪。还有“青海雪人”的神秘传说。据说，他们就住在红石山上。雪地上经常留有一串串的巨型脚印，给人飘忽不定，行踪神秘的遐想。
红石山，即便是到了夏季，在山脚大雨滂沱、瓢泼如注的时候，你仰头望去，透过层层密布的雨帘，仍能看到，在红石山的皑皑顶峰上，依然是白雪飘飘。
气温升高的时候，山腰的部分积雪会逐渐融化，这时就会露出里面锗红色的岩石，估计是火山石的缘故吧？因此，它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红石山。
步兵演习的时候，我们曾到过它的脚下。那里永远是松松散散、杂乱无章的冻土层，冬天无比坚硬，夏季松散如泥。
再向上走，除去浓密的灌木和林立的的青海油松，绿色的植被几乎覆盖了整个山脚，没有道路可言。越向上，角度越刁钻，有的地方甚至成了直角。
红石山，海拔5800多米，听人说，山上经常有狼和熊等大型食肉动物出没，最吸引我们的，还有国家的一级保护动物，青藏高原的雪豹。那动物太迷人了，黑色斑点镶嵌在雪白的毛皮上，色彩斑斓灿烂，到目今为止，我们还没有亲眼见过呢。
如果能碰到传说中的青海雪人，那就更精彩了。
有了这么多神奇动物的吸引，还有什么能挡住我们一探究竟的脚步呢？
一个星期天，我叫上在技术保证站工作的赵士剑，带上牦牛干儿、罐头等一些简单的干粮，各自背上一个水壶，准备征服面前的这座高山。
为防备大型猛兽的袭击，也为了打猎的需要，我们每人背上一杆半自动步枪，配了100发子弹，穿上大头鞋，紧紧鞋带，我们兴奋的出发了。
穿过左侧的公路，进入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草甸子。
草甸子特别不好走，因为它们都以灌木为主，中间还夹裹着不知名的杂草，自成一堆，整个草甸子，就是由这一堆堆的灌木组成的。
夏季的时候洪水蔓延、水流湍急，会把灌木下面部分泥土冲走。如果水再大一些，又会漫过灌木，反而将大部分於泥留下。
冬季水道缩小，草甸子里的水就干涸了。灌木的根系犬牙交错、相互盘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的堡垒。
干硬的底部，最深的地方有一米多，而最浅的地方却只有二十公分。最上面是灌木坚硬蔓延的枝条，如果此时你站在最深的灌木底部，就如井底之蛙，你只能看到蓝色的天空，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登上树堆，视野马上会变得开阔，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草甸子和河流就像谁也离不开谁的伴侣，互相挤挨着，弯弯曲曲的一直向前绵延。
草甸子宽窄不一，最窄的地方有100多米，最宽的地方却有两到三公里，形成了这条湟水支流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越往里走，灌木越多。恍然间，一条大河突然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河里已完全封冻，就像一条宽大银白的巨蟒，弯弯曲曲向远方蜿蜒而去。
地层逐渐向上，没有道路，我们沿着山坡被雨水冲刷形成的小径，向上努力攀登。
回头望去，原来工作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低凹的盆地；禁区公路，沿着盆地中间的河岸蜿蜒曲行；电线杆犹如一个小小的火柴棍儿，插在公路边上。
南面星罗棋布，散落着二连、三连、四连、骑兵连，每个连队的院子，都是方方正正，就像一个小小的棋盘。
公路边施工的士兵，犹如一群绿色的蚂蚁，堆在一起，分不清是谁。
公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就像一只爬行的甲虫，慢吞吞的走着。
一切都变的那样渺小。
东面的山坡上，一群牦牛在啃吃着粗糙的杂草。
牦牛皮糙肉厚、没有天敌，它任何动物都不怕！草原的狼对它也是敬而远之，根本不敢惹它。
所以，牧民在草原上放牧、休息的时候，都会把羊放在最里面，外面是牦牛，再外面则是凶猛的藏獒。
青海的牦牛是草原上最大的动物，它身上披着长长的牛毛，和平原牛最大的区别是尾巴，平原牛尾巴上没有毛，光秃秃的；而牦牛则不然，它有一个硕大的尾巴，和马尾巴一模一样，配上笨大的身躯，显得十分滑稽。
我们继续攀登，刚开始还不错，沿着一些大水冲出来的沟或自然的山脊向上攀登。到了最后，山上已经没有路了！
在山脚下曾大量出现的杂草植被，已经根本看不到。上坡上，光秃秃、滑溜溜，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山坡越来越陡，小径上都是破碎的不规则的石子，走起来十分费力，就像东北秧歌，有时候前进两步，反而会倒退一步。
就这样一直爬行到下午3点。
刚刚到山的半山腰。
仰头望去，山上依然是白雪皑皑，山下的物体却越来越小了，连队的房子已经完全看不清，都连在一起变成了小黑点儿！
天空发暗、大地灰蒙；天地几乎融为一体，已经分辩不清是什么了。我和赵说：“咱们撤吧，天黑了我们就下不去了”。
看看山顶，小赵还有些留恋；
我说：“即便爬到明天早晨，肯定也到不了。而且我们没水没粮，这冰冷的夜晚，弄不好就得给咱们冻死”！
“真的'？一阵寒风刮来，小赵晃了晃，似乎也感觉到，登顶没什么希望：“那咱们抓紧时间下山吧”！
“好吧，走”！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下山的路。
“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由于重心作用，下山的路更难走！
一路上磕磕绊绊、连走带出溜。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脚后跟和小腿肚墩的生疼。
虽然一刻也没敢停歇，走到山脚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四周漆黑一片，连个亮光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踏上草甸子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因为走到灌木堆底部，就看不到外面了，向上看，天空一片漆黑，灌木底下也是枝枝蔓蔓，好像总有人在扯我们的衣角儿。恐惧感幽然而发，慢慢从心底弥散开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青海的夜晚真是寒冷无比，又累又饿，似乎感觉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不知怎的，估计是太累了吧？慢慢的就有点想睡的感觉。
死神在催促我们快点入睡，头脑里却有个声音在挣扎着：“不能睡，绝不能睡！躺下就完了”！
腿就像灌了铅，越来越沉，越来越走不动。眼睛老是想黏在一起，使劲也睁不开，步枪背在身上如同背了一门大炮，真想把它摔掉啊！水壶里早就没了水，干粮也早都吃掉了。
这时候才知道意志是多么重要！这时侯才知道有的人为什么会睡倒在地上，最后失去生命。
不能停、不能睡，我们咬牙向前走，走！
在山脚向上攀登的时候，有巨大的红石山作为目标。可回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漆黑，没有标志物，方向感也就没有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发现在我们左侧有一个光点儿，有亮光就会有人，我们咬着牙朝着这个方向继续行进。
走啊走啊，迷迷瞪瞪的又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公路！这下，我们踏实了，有了路，就能找到部队的驻地，有了路，我们就能走到目的地。
凌晨一点左右，我们终于走到了出发的地方------技术保证站！
原来我们偏离了驻地方向，本来在我们右侧的出发地，居然跑到我们左边去了！偏离了20多公里！
要不是驻地的那一点点光亮，估计我们就完了！
又累又饿，我一头扎进了被窝。
第二天中午，我躺在床上，透过蓝蓝的玻璃，我又看到了远处的红石山！
它依然戴着那顶白白的帽子，似乎在嘲笑我：“不行吧”？
“哼，你别得意”！我暗暗下决心：“这次是我轻视你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征服你的，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