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天

李甫辉

元宵节前后，气温一天天回升，小城里蛰伏了一冬的人们，渐脱去身上的厚衣，显得更轻松精神了。每天在小城上下班的我，耳际这时总萦绕雀鸟的欢语，那些鸟儿，好些都是换生新羽不知名的，春来格外活跃了，在街巷行道树上下，在楼屋前后高树的枝桠间，啄食蹦跳，飞来飞去，叽喳不休。小城外，驰目四望，黄绿错综的菜麦田畴夹带团团烟柳，铺展向远方。我知道，又一年的春天已然盛装到来了，心内涌起阵阵的欢悦，尤其忆想到我故乡的春天。

在童年的记忆里，故乡一年中景色最美好、我们小孩玩乐也格外畅心的季节，自然要数春天了。大年过完不久，春的气息便一天天浓起来，村落的树干树枝开始潮润，不经意间，侧枝腋下都爆蕾吐芽，伸出鹅黄嫩绿的叶片来，如婴孩的手掌，在轻风暖阳里温润玉片般地抖擞泛光，一天天地为暑夏积淀深沉着绿色。房前屋后的青蒿艾棵、爬地浅草渐而也青了绿了，各种雀鸟在树草间蹿飞、蹦跳，清脆的鸟鸣声远远近近都听得见，为自然清新的乡村平添更多生机。

村前那口我们吃水的大堰，经过一冬的蕴藉，堰水这时更澄明了。岸边几株经年盆粗的垂杨柳，在各色杂木的缠络簇拥下，夹杂了几处灼灼绽放的桃李花树，构筑成一堵缤纷的堰的围屏，云团似地在清冽的堰水里倒映着，同水底的藻草一起，波光闪影地在春日里涣涣微澜。更远处田野里，菜花金灿晃眼，小麦乌绿盖被，昭示着即来的丰收，眯缝起村民喜悦的脸眼。他们更不懈怠了，希望满怀地在这春日里播育秧苗，耕整水田，栽插满畦，或侍弄自家菜地，种下又一季的蔬菜。

老屋南边不远处有一大块生荒的坡地，乡邻们原以为什么东西都长不好的，勤劳的父亲开垦出来做菜园后，经过几年的经营，那地方竟成了我家丰足的“菜篮子”，一年四季鲜蔬不断。每年开春，母亲和祖母就忙碌起来了，扯拔杂草，浇施粪肥，打理旧菜。去冬种下的那些茼蒿啦、菠菜啦、大蒜啦等长得更加旺盛了，乌青白菜抽出满厢拇指粗嫩脆的花萼苔蕻，随便就可摘一大把，洗净后加几片腊肉豆腐炒熟炖火锅，那滋味啊，格外地美味。

清明前后，就开始栽种新茬的菜了，苋菜空心菜、黄瓜茄子、豆角辣椒西红柿…边角还见缝插针地点种上玉光，总之往往是蒙蒙细雨中不留一点空隙地种满、管理好，脑里一面想象着夏秋丰收图景：垂挂灯笼似的辣椒、碗口粗圆的青茄、紫光翘角的长茄、红亮惹人的西红柿、卧伏胖状的土黄瓜、纹皮赛磨盘的南瓜、石磙小猪样的冬瓜、高晒条垂的豆角，意趣盎然地展陈满园，人来光顾内心也惬意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是孩子们。春天的故乡小村子，在我们眼里，似乎无处不是乐土，无处不是好玩游戏的地方。那时的我们，会在茂盛的紫云英地里打滚；会躲在油菜花下的麦垄间挑铲猪草；会在放学路上撷食田埂上野蔷薇和青草的嫩尖嫩芯；会在村头放飞我们自做的纸糊的风筝。当我们穿行山野采蘑菇，躺在草地上仰看云天的时候；当我们暮春月夜，听着蛙鸣虫嘶去看露天电影时候；当我们采下许多的金银花，放在鼻子前深吸嗅闻的时候；当我们往山间春游，攀上山顶临风远眺的时候……那许许多多的时候，在我们的心里面，都是满满的幸福和快乐。

多么希望择个煦阳春日，约上几个儿时的玩伴，回到老家，游走油菜花海，俯仰故园春色，重醉一次故乡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