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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离不开黄土地的父亲

作者:潘银璋

每次和妻子回到老家,看着父亲那满脚的黄泥,满腿的土灰,赶着骡子跑来跑去,心理真不是滋味。

妻子说:“父亲原本是遵义人,三岁时祖父去世,祖母带着他一边帮人,一边讨饭到这里。”父亲小时调皮、野蛮,与后祖父不和,后来被当地的姚家收养,意外享有一大笔财富,可是,在他十六岁时,又被大火烧掉。从此,父亲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修房子,赡养老人……

妻子每每谈起父亲的过去,眼里总是莹着泪花。而我,对父亲的遭遇深表同情,说真的,我不太喜欢他。看电视,只是爱过时的“土八路”;听碟片,总是些俗气的山歌;喝酒,常常烂醉如泥。

三妹结婚后不久,吵着要分家。父亲总是把最肥沃的、离家最近的田土分给他们;把现有的厨房、炉子给她;把最值钱的牛、最肥胖的猪……我有些不解,问为什么?他说:“我一生只有四个女儿,三个考上大学,只有三妹待在农村里,如果再把那些贫瘠的山地给她,倘若不给她牛耕,那是一辈子不安的。”

种了两季庄稼后,三妹全家出门打工。父亲除了耕种租的田土外,还把三妹的一起经营着。每当天蒙蒙亮,他一边赶着牛儿,一手牵着骡子,嘴里哼着山歌曲子,在大山里忙碌的蹦跑着……可每年庄稼收成后,他总把三妹地里的玉米、稻谷放在一边,从不动用它们,年关还盼着她们早点回家过年呢。

父亲非常固执,又有些横蛮不讲理。我和二妹多次劝他:“您已经六十多了,也应该休息休息了,我们每月给您生活费,享享清福吧。”然而他只是笑笑,说:“我身体还棒着呢,还有使不完的力气。你们刚刚买房子,紧跟着买轿车,那有钱来养我们呢?”没办法,只好让他把那些田土经营着,每年春耕秋收的时候,偶尔回家帮帮他们。

今年夏天,我和妻子在外面度假。父亲打电话说:“腰疼痛的厉害,在街上买一些药来,刚吃时好一点儿,但只要上山打一捆柴,割一挑草,又非常疼痛。”我们带他到医院检查,医生说:“父亲患的是坐骨神经,这是长期干繁重体力劳动的结果,是一种难治之症。”他还对妻子说:“你是他女儿吧,皮肤白白嫩嫩,打扮漂漂亮亮,说话文文静静,也是在城里上班吧,但为什么还要让你的父亲在农村劳动呢?”

从医院出来,妻子两眼泪水,默默无言。父亲露着无奈的神情, “儿呀,看来我是真的老了,的确不能劳动了。”我一边埋怨父亲,一边想,这回该“退休”了。

我们买了很多药,回到家里,父亲吃了一段时间,说效果不好。但村里有人告诉了他一个秘方:“在山间搭个木架,每天早晨起来拉二十来下,慢慢的就不疼了。”我知道,这是引体向上,但奇怪的是,父亲果然不疼了。

国庆长假,天气放晴,我们姐妹回到老家,帮助父亲收割庄稼。在稻田里,大家挥舞着镰刀,哗啦啦地割着稻苗。父亲伏下身,弯下腰,双手抱着沉甸甸的谷穗,挥举到头顶,用力往斗边啪啪的打抖着,嘴里时而喊着嗨嗨的声音,谷籽儿在挞斗里沙沙的着响。一会儿,斗里满了,父亲伸出松树皮似的双手,五指叉开,像钢铁似的,往稻谷里使劲一掏,那残留在挞斗里的碎苗被父亲双手掊着,抛洒田里,然后把谷籽儿装进袋里。我看着父亲,满脸皱纹,汗水混合着黄黄的泥灰,从脸间沟壑里汇成细细的小溪,一条、两条、三条……慢慢的流到嘴唇时,只见他双手捞起衣角,往脸上一抹,又抱起那心爱的谷惠啪啪的打抖起来。再看看那身上的短袖,湿漉漉的,仿佛能捏出水来。那鞋,已在稻田里沾了厚厚的泥土,显得非常沉重,挽起的裤角,双腿偶尔摩擦着,发出帕帕的响声……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湿润了。父亲已经六十多了,满头白发,但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力气,双手抱着谷穗在稻田里赛跑似的,永不疲倦。我们累了,腰酸、背疼、脚软,坐在田边歇息,大家劝父亲休息休息,但他说:“你们长时间没干农活了,歇着。”我们惭愧了,又回到稻田里,挥舞着镰刀……

天黑回家,父亲又到平楼上收拾白天晒的玉米。我闲着无事,拿起扫帚,他微笑着说:“你看这玉米籽儿,多饱满,那玉米棒棒,多结实,今年又收获了两万多斤,还有六千多斤稻谷呢。”

我愕然了,父亲那双手,在泥土里摸索了一辈子,培养了一个教师、一个公务员、一个事业人员。这是他的骄傲,但他从不歇息,从不向三个女儿索取,只是人老了,只要常回家看看,他就满足了。

是啊,孩子在父亲的眼里,永远是一份牵挂;而父亲在孩子的眼里,却永远是一座山,压不垮、累不倒、读不懂……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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