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八月桂花秋

江南八月看桂花，走在小径上，桂花簇簇，桂香撩人，想起《红楼梦》里史湘云请客吃螃蟹赏桂花来，凤姐说：“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可见，螃蟹除腥味，桂花熏香少不了。正是这桂香，大观园的女子就以以桂花油当头油呢。难怪，能称得上“九里香”的，就它桂花了。那个爱弄花花草草的词宗李清照，赞它是“自是花中第一流”，说的就是这个香。
桂花，开得细细碎碎，或黄，或橙，或深，或浅，不夺目，不惊艳，那就以香袭人，多会扬长避短。难怪宋代吕之声夸它：“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夸橘绿与橙黄。”你看百花园里，哪种花香，能与桂花一拼———做到清可涤尘，浓可远溢？菊花、蔷薇、茉莉、月季、桃花、梨花……要么清香，要么浓香，不可两兼也。而桂花的香，在它的“四大家族”里，当数香味馥郁的银桂为最，其次是金桂，丹桂排三，四季桂最为含蓄了。
要知，桂花香得金贵。当气温低于或高于20℃，它是含苞羞态，闭口不吐香的。要刚好这摄氏温度，它的四个小花瓣才会打开成辐射状，才芳香四溢。“何处桂花发，秋风昨夜香”，所以，赏桂得“讨巧”，清晨为佳，去得太晚，会花容迟暮，气散香消。
不懂桂香的人，以为把鼻子贴近花儿，深呼吸，才可嗅足花香，却不知，桂花是“飘香”，得秋风吹拂，但不必多，一点够了，一吹，其香弥漫空中，四处飘逸，这下，怎么吸气，都是香了。所谓“十里远随风，又何必，凭栏细嗅”，宋代杨无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桂花也娇贵，所谓“一夜起风、遍地黄金”，指的就是桂花落。看，小区的几个婶婶就怕桂花吹落，她们七脚八手铺白布、摇桂树，使得桂花纷纷落，婶们头上戴花戴朵，所谓人闲桂花落，弄花香满衣，就是眼前的景致。我跑过去，看地上，白底黄花，呀，像极了我穿过的一件碎花衣，可想，那花布图案设计师的灵感，就由此得来吧。拾起一片桂叶，细看纹理，酷似“圭”字，难怪得以“桂花”之名。那些与“桂”相关的“桂宫”、“吴刚伐桂”、“蟾宫折桂”、“云中落桂子”等神话传说也跳跃起来……此时，婶们招呼我下班回来去她们家吃桂花糕、品桂花饼。我频频头点，想起做桂花酱的外婆来，外婆采下桂花，剁碎，与肉桂粉搅拌，加糖加盐熬制……那个美味，吃得你齿舌留香，若逢上咳嗽、痰多，简直如服灵丹妙药管用。
乐着，走着，前头的桂树下，几人围看下棋；旁边的石凳上，坐着含饴弄孙的老人；路口处，有卖桂粥的小推车……我不禁念着宋代倪偁的名句“人间八月桂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