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十年祭

妈妈，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九，您的祭日，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前的今天，在饱受病痛折磨之后，您带着对亲人的眷恋，无奈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十年生死两茫茫，此时此刻，孩儿坐在电脑前，思念虽如泉涌，也只能在键盘上敲打出许些词句，寄托对您的牵挂。

从我记事起，您就没歇息过。在村子里，人们都说您最辛苦，虽然我们家还算不上最穷，可是为了撑起这个家，为了您的四个子女，您却起早贪黑、含辛茹苦，种庄稼、卖小吃，只要有收入，您就拼命地劳动。

家中20多亩田地，几乎全是您在劳作。父亲在学校教书，每天都要很晚了才回家，耕田地这样的重活，得等到他回来才能做。我们那儿缺水，经常在夜间下雨时去犁干田，劳累了一天的您，晚上还要带着锄头去抢水挖田。黑夜笼罩的田野里，大雨倾盆而下，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胆战心惊，闪电撕裂长空，映出您孱弱的身影。泥水中，您高一脚矮一脚地跟在父亲的犁耙后面，挥动锄头，让那点宝贵的雨水尽量浸软石头一样坚硬的干土。还不懂事的我，只能挑起一盏马灯，为您送去丁点光亮。是您，在这个时候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艰辛。

1990年，我读初二的时候，父亲决定不再居住那栋已经摇摇欲坠的百年老屋，要修建一栋新房子。从工匠进屋那天起，您就一个忙出几个。要到300多米远的地方担水搅拌混泥土，再亲自搅拌、上墙。一栋房子的混泥土，您就这么一挑一挑，硬是将房子修好。十几个人的一日四餐，也要您亲自做出来，当工匠们吃完饭休息聊天的时候，您又得匆匆赶到工地，为他们做准备工作。匠人们不忍心看您这么辛苦，叫您一天只供三顿饭，可好强的您依然那么固执：亏待工匠，咱丢不起那个人。

上高一那年，才进城住校不到一个月，从未离过家的我，受不住想家的煎熬，匆匆赶回了家。站着老家的大门前，我看到您背着一背包谷回来，身体几乎贴到了台阶上，高高耸起的包谷，已经摭住了您的全部身子，那是150多斤的负荷啊，100斤不到的您，如何能承这般重量。

妈妈，这么多年，您总是少言寡语。您很少对我们说要如何做人，如何做事，但您一直用自己的行动教导着我们。

村里有个孤独的老头，经常去偷别人家的菜，那时您种的菜总是要比别人家的好，也就成为他经常光顾的对象，但您从未像别人那样骂过，有时还会送一点过去。您告诉我们，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乡里乡亲，要相互照应。

老家卧室里，至今还摆放着您用过的缝纫机，这是您唯一留下来的遗物。以前您就是用它为我们缝缝补补，大哥穿了我穿，我穿了弟弟穿。实在穿不了的，您就将它拆开，用糨糊一层层粘起，做成整块整块的布壳，给我们做鞋子和鞋垫。时至今日，衣服裤子哪开了个口子，只要不是太大，我总要让妻子用针线缝缝，将就再穿。

听外公讲，您小的时候过得很辛苦，八个兄弟姐妹中，您是老大。外公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农民，没有文化，但在那样艰苦的年代，他还是把你们全部送去读书。后来一场大火不幸烧光了外公的全部家产，再接着就赶上了全国的大饥荒，这一年，读初小的您退学了。外公用一根木棍将您赶到学校，要您好好读书，但他前脚刚走，您后脚又赶了回来，您说您要去开荒，您要吃饭。从外公的口中，我明白了您为什么要这样辛苦，拼命地抚养我们兄妹四个读书。是您，让大哥成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是您，让四弟在村里第一个考起重点大学；是您，让我们兄妹四人跳出农门，有了稳定的工作。虽然，今天我们过得并不富裕，但与村里的乡亲比，我们要好得多。

后来我和哥哥姐姐三人都相继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四弟也在贵阳有了不错的的工作。辛苦了一辈子，您本该享享清福了，但您却依然辛劳如故，经常背家里栽的水果到我工作的小镇上卖，每次总忘不了把最好的先留下来，送到我办公室，说我工作忙，没时间回家采摘，不吃就坏在树上了。

都说养儿才报父母恩，而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室，却没有经常去关心您的身体，您一天天憔悴，我们浑然不知。几十年来，您忙得没有吃一顿好饭，常常是冷饭剩饭拌着辣椒水，农忙时节，到地里一忙就是一天，饿了啃几个干馒头。饱一顿饿一顿、冷一顿热一顿的生活，让您患上了胃痛的老毛病。2003年5月，您的胃病又一次发作，医生诊断是浅表性胃炎，一个星期后，病痛尚未痊愈，您拗着出了院。也许暝暝之中有些预感，此后的一段日子，我总是梦见您离开了我们。就在这年的7月份，您被查出胃癌晚期。晴天霹雳，让我们觉得天瞬间倒塌下来。我们把您送到贵州最好的医院--贵医附院，但医生说已回力无天。我们对您隐瞒了病情，妈妈，请原谅，不是故意要骗您，只是希望您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过得尽量少痛苦些，本来说好了最后一定让您知道，可就在您离去的那天，您一直昏迷不醒。妈妈，在您就要走的时候，我大声地呼唤您，告诉您患的是什么病，可您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您已经根本无法听清。

在亲人的声声哭泣中，您的生命定格在了57岁。57岁，尚在中年，人生还有许多光景等着您去度过，经历了一生的辛劳，正当苦尽甘来，您本应安享天伦之乐，无奈苍天不长眼，无常更无情，让我们生离死别，遗恨终天。

妈妈，再过几天，就是亲人团圆的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没有了您，这个节日充满了牵挂和怀念。十年来，悔恨和思念经常让我在半夜醒来。若天上的明月有知，请带去我的问候，愿您在天堂不再受苦受累，再也没有病痛折磨。这辈子，孩儿欠您太多，如果世事可以轮回，希望来生能再做您的儿子，加倍报答您的恩情。

此刻，夜已深沉，泪水模糊了双眼。伴随着歌曲《母亲》的忧伤旋律，孩儿泣血写下这篇文章，祭奠妈妈的在天之灵。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