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个勤劳善良、忠厚老实的人，不会花言巧语但对人却热情实在，在村里人缘好，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她虽然离开我们二十一年之久，但每每想起总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她生前那桩桩件件的往事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六七十年代母亲才四十多岁，可由于年轻时饥饿和劳累落下毛病，患上一种土语叫“饥饱劳困病”，饿了胃里就反胃特别难受，但只要吃核桃大一块馍或喝几口饭症状立刻消失，否则直到恶心吐出一大滩黄苦水才可缓解。比灵丹妙药都灵验的能治病的一点食物，在那特殊的时期是多么难得呀！往往因缺少那点食物使母亲倍受折磨。还记的母亲牙疼的厉害，熬些姜汤冲石膏粉服下也没止住，白天不敢喝热饭，夜里疼的睡不着，无奈放一碗凉水在床头，喝一口噙在嘴里似乎能够减轻疼痛，水热了吐出来再喝一口，反反复复到大半夜，一个月后才慢慢好转。还有一次母亲咳嗽，用遍土方不见好转，时间久了她每咳一声两眼直冒金星，咳出一身汗，咳的肚子疼咳的尿裤子，轻轻重重四个月后才恢复正常。那个年代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看病，可怜的母亲那么长时间竞没吃过一粒药片。

母亲虽然体弱多病，从没因身体不适而休息，因为她从不爱惜自己却特别疼爱我们，尤其是农活她格外劳累，俺家那时除了几间土瓦房只有一间土平房，夏天晒麦，秋天不是拍豆就是腾芝麻，拨拨簸，用大竹篮擓着沉重的粮食在木梯间摊摊晒晒，上上下下。还要洗衣做饭照看孙孙们，起早贪黑做在前吃在后，一刻都没闲过。那时村里还没有自来水，我们再三叮嘱她，只要搞好家务决不允许她去挑水，一般我们都应记着，但偶尔也会忘记，母亲明知缸里没水也不吭声，等我们早上没起床或出工不在家偷着去挑水，二十多米的深井上面架个三四十斤的大辘轳，年轻人都觉得很费劲何况她呢！有时发现水桶钩担不见了就飞快向水井奔去，有时碰到半路上，有时还在井边，我们是又心疼又生气，少不了责怪她：“妈，没水你言一声，谁叫你来挑水哩，你比俺力气老大，你不怕别人说俺一群年轻力壮不挑水让你来挑……母亲有时不吭声，有时轻声嘀咕：“我不是想着你们太累的慌，我挑一担你们不少挑一担”。父亲也常说：“你妈一辈子不会做贼，光会偷着挑水。”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老年的母亲更是百病缠身，眼睛白内障，日夜耳鸣，噪音绕头，腰痛腿痛，肠胃也有毛病，常常夜里起来跑茅子，后来又患上肺病，压气呼吸困难，家里人都动员她去医院看病，但穷了一辈子的母亲就是硬扛着自己受罪，也舍不得花钱治病。严重的做不成饭时才会去村里卫生所包几天药，稍轻些就算好了。她一直到病逝都没进过医院，更没让仪器检查过。苦命的母亲白养了我们七个孩子，临终到底得了啥病永远没人知道，这叫我们做儿女的怎不羞愧悔恨莫及呢？

母亲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忍饥挨饿破衣烂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对别人却很大方，亲戚送的或自家有好吃新鲜的东西，自己不舍得尝一口，邻居小孩甚至大人来了就拿出来让人家吃，串亲戚看病人只嫌东西拿的少不排场，为此我们常常责怪她老实不知道东西重用，劝她以后别那么傻，母亲却说：“自己吃填坑了，别人吃传名了。”她就是这样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病痛纠缠折磨了一辈子的母亲，怀着对儿女们的万般不舍和无奈，被死神带走了刚满七十一岁的生命，她没享过一天福，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她永远在我们心里，在我们的梦里。

常言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性格决定命运，此话我深有体会，我何曾不是这样呢！过于心软懦弱一生精神上备受折磨，痛苦委屈接连不断，而每次受气委屈时就会想起我的母亲，就会更加难过，越想越想哭，越哭越伤心，哭不完的委屈流不尽的眼泪。这个世上只有母亲最心疼我，体谅我，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将我接回她身边，安慰我开导我，鼓励我提高生活的勇气，给我带孩子，为我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陪我流了多少泪，正是那份平凡而伟大的母爱融化了我冰冷的心，使我重整旗鼓……然而由于俺过去家庭条件差，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母亲买过，我没有尽孝，没有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就连母亲临终前我都没陪护在她老人家身边，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和愧疚。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在，转眼就是一辈子，奉劝天下有父母的儿女们别再等待，立即行动，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呀！

今天我要向天堂的母亲忏悔！妈，女儿不孝对不起你，欠你的太多太多了，今生做你的女儿我没做够，女儿给你跪下央求你下辈子还做我的母亲，再续我们母女情缘，好好孝敬你，把这辈子欠你的加倍弥补偿还给你好吗？愿您在天堂没有贫穷，没有劳累没有病痛，一切安好！

2019年5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