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

九个月有多长？

很长很长，就像我一生那么长。

天还是灰暗的。冬天来了，这天是冷的，云是冷的，树是冷的，远远的玉山的轮廓也是冷的。

而我要去的白鹿原，也是灰暗的，象一堵我永远也越不过去的墙，像一张竖起来却没有一丝缝隙的网，横在那里，灰暗的，冰冷的。

我安静地坐在车上，暗暗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我知道，今天，整整九个月了。

有泪，我暗暗地睁大眼睛，让它不要流出来，让它流到心里去。

因为他们是高兴的，一路上很热烈的说着，还不时开着玩笑。

有时，我也应一句，然后又沉默了，就像很快暗下去的天，就像很快模糊了的一切，还有更增加模糊的车灯和远远看去的县城的街灯。

冬天，太阳总是去的那么快，黑暗，总是来的这么快，那温暖，仿佛瞬间就跌落，而那寒冷，早已潜伏，瞬间就充斥了整个世界。

我的心，像这冬日，已经九个月了。

我不动声色地去和人吃饭，他们，我很熟悉。而现在，他们不熟悉我了。

他们不会知道，今天你已经走了整整九个月了。他们帮着我安葬了你之后，他们习惯了我萎靡的样子，他们也不需要再安慰我劝我了，他们已经忘了那个时间吧。

我已经不是几句话没说完就哽咽，不是走着走着就禁不住流泪，走出来吧，他们劝我。

我走出来了吗？我知道。我不想再让他们劝我，他们说，我是男人，说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我知道。

大大的酒桌，明亮的灯光，一大群人，我静静地坐着，也和人说话，也夹菜，也喝酒，默默的。只是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们的热烈那么漫长，他们的友谊不断地加深，掺杂的酒精的友谊。

我站起身来，走出门。

白鹿原的夜空，灰暗的。一弯月亮，暗黄的，锋利的月亮挂在天上，静静地看着我，平静的，又是凌厉的。

一颗星星，只有一颗星星，暗暗的，默默的，陪着他，在天际。

我望着，忽然泪如雨下。

没有风，但很冷。

九个月了，又到了冬天。

2018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