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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

作者:在下无言

我是教书的,我敬重我教师的职业。因为几十年的教育生涯,让我愈加感受到了人活着的意义和乐趣。请不要以为我是唱高调,不要以为我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相信我,我肯定不是王婆,也从来没卖过瓜。著名教育家夏丐尊和弘一法师是好朋友。有一回夏先生去看望法师,见法师吃饭时只吃一道咸菜,辄不忍心地说,难道您不嫌这菜太咸吗?法师回答说:“咸有咸的味道!”饭后,法师端着一杯白开水喝,夏先生又皱皱眉头说,怎么每天都喝这平淡的白开水啊?法师只是笑一笑说:“开水虽淡,但谈有淡的味道。”弘一法师的“咸有咸的味道,淡有淡的味道”,却有着意味无穷的禅理!我就感觉到,这教书之职业,就跟弘一法师的“咸菜”和那一杯“开水”是一样的,辄有它独自的味道。

回想过往的人生,因为时代和生计的问题,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像别人一样去读个像模像样的大学,该念书时没能念好书。然而究竟是教书这一职业让我坐拥皋比,未令我抱憾终生:是它让我陟彼书山,游弋学海,还多少学到了能在大学里学到的一些东西,也让我学到了在大学里所不能学到的一些东西。

陆游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近四十年的教师职业,让我感到学习的重要,知识的重要;要给学生一杯水,教者必备一桶水,教与学是厚积与薄发的关系。我尝细心估算过,在我三十多年的教学工作中,我至少读过一千多篇文章,有政治的,经济的,历史的,军事的,人文的,哲学的……涉猎到社会的各个领域。至少对三百多篇文章写出过比较详细的教案;写出的教案有一百多本,十六开的纸约有五千多页。对每篇文章的字词句及篇章结构,都做出过认真地思考与分析;从写作手法到思想内容,都进行过孜孜不倦的阅读和钻研。试想,读哪个大学有哪位大学生能在大学期间读那么多的文章,能写出那么多本那么多页纸张的阅读文字和赏析的笔记?我毫不夸张也很自豪地说:我教了近四十年的书,也愣是读了近四十年的书,而且读得仔细,读得执着,也读出了真意;也读掉了我几多的寡陋,几多的浅薄,几多的粗俗。还使我读得不仅愈来愈像个真的大学生了,而且愈来愈像个真的老师了!

由于几十年坚持不渝地教书读书,视力愈来愈不好了,可心里却是愈来愈亮堂了。在我的眼里,所看到的早已不是小院儿里那四角局踧的天空,而是那令人神往而又让人遐想的精彩世界。

我这人原本穷人家出身,原先笨手笨脚,手指头伸出来就像胡萝卜;然而几十年的教师当下来,手指头也纤细得多了,尤其举止言谈也像是变得有些斯文。看书和写字时还总须架着一副大眼镜儿。犹每每触景生情,诗兴大发,会编写几句蹩脚诗;也往往文思泉涌,运思成篇,还会写若干自鸣得意的所谓文章。总之,是逐渐地有些脱俗了!

我自小生活在极其狭小的天地里,平日里也孤陋寡闻,不仅知识贫乏,而且也不识得几个人。刘禹锡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我是谈笑皆俗人,往来足白丁。可是我自从教书后,不仅认识了许多鸿儒,还认识了甚多小儒和中儒。说到那鸿儒真乃“鸿”得惊人,叫人如雷贯耳,肃然起敬!

我认识了印度的长满一脸大胡子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泰戈尔。他获此殊荣的著名作品是他的诗集《吉檀迦利》。作品主要阐述了他泛爱的思想和忧伤的情怀。

泰戈尔就像那天际的明星——“在那里,心是无畏的,头也抬得高昂;在那里,知识识是自由的;在那里,话是从真理的深处说出;在那里,心灵是受你的指引,走向那不断放宽的思想与行为……”

他也曾于1924年访问过我们国家,到过上海。而让我终生遗憾的是,我竟不曾得到消息,没能去拜访于他,能去见他一面!——因为我当时尚未出生。

我认识了日本的文学巨匠川端康成和夏目漱石。前者以《雪城》《古都》《千纸鹤》三部作品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其作品以卓越的艺术手法,表现了道德性和伦理性的文化意识。后者是日本近代著名的作家,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他有代表作品《过了春分时节》《行人》《心》三部曲。

我也认识了美国的大文豪马克·吐温和海明威。前者的《竞选州长》是一篇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以幽默诙谐的艺术语言,绘声绘色地描绘了纽约州长的竞选闹剧,辛辣地讽刺了当年美国社会的虚假民主。

吐温先生不光小说写得好,他骂人也骂得好,忒有艺术性。他曾当面骂国会议员们说:“国会的议员里面,有一半人是婊子养的。”国会议员们当然个个儿不是省油的灯,非得要吐温先生弄弄清楚,看到底有多少是婊子养的或不是婊子养的,得当面向他们道歉不可!结果吐温先生只好当面道歉说:“国会议员里面,有一半人不是婊子养的”!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它围绕一位老年古巴渔夫,与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在离岸很远的湾流中搏斗的事来展开故事情节,写得惊心动魄,十分生动。亦正是这部作品奠定了海明威在世界文学中的突出地位,对于他195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起了重要作用。

我还认识了法国十九世纪著名大作家巴尔扎克。他写的《人间喜剧》共由91部作品组成,极其详尽而生动地描写了“私人生活场景”、“外省生活场景”、“巴黎生活场景”、“政治生活场景”、“军事生活场景”、“乡村生活场景”,是法国当时社会的一部大百科全书。

我还认识了德国伟大的诗人歌德。我曾浏览过他的著名长诗《浮士德》,其悲剧分上下两部。……

我更是熟识朱自清、丰子恺和梁实秋三位先生。我最喜读他们的散文。朱先生的散文语言质朴,最是精于人物和事物的细节描写,每每读他的作品,总会让您如见其人,如临其境,又如闻其声,实在妙不可言,会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会得到艺术的熏陶和美的享受。丰子恺先生是著名画家,又是著名散文家。他的散文的突出特点是善于思辨,往往言简意赅,而又意味深长,极富哲理性。其文很多配有生动有趣的速写漫画,图文并茂,总叫你感到意趣盎然。

梁实秋先生乃为华人世界里最后的文人贵族。他的作品机趣幽默;其写作往往以生活琐事为题材,以小见大。要么抒写人生感悟,尽情揭示美好的人性;要么家长里短,针砭时弊,且又平易近人,真乃“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迥然不同于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

社会上常有人以为我们教书的人生活圈子小,没有多少交际,不认识多少“中用”的人。可我要说,那是他们不甚了解我们教书的:实乃我们不乐意与有些人相认识。钱锺书先生在《围城》里讲,政治野心家最不可靠,你捧他上了台不一定能得到好处。犹如同黄包车夫拉一个人送他快点去饭店吃饭,他是能马上酒足饭饱了;可他一定不会叫拉车人去吃上一嘴。车夫只能拉着车子往回赶,照常吃西北风。我是教书的,也是一个拉车子的人,早就知道那些有权势的人大多和政治野心家也几乎同样,他们坐在饭店里大鱼大肉地吃,定然是不肯叫我去吃一嘴的,我没必要去结识他们。其实,我们“用得着”的人多的是。我们本来就是从事的“人”的工作,被誉为“人类灵魂工程师”,是桃李满天下,满可“贤能之士为之用”,焉能无“用得着”之人乎?

或许有人会说,教书好是好,就是钱太少。然而也有老话说得好,钱财乃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记得有两句诗说得更是深刻,“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居正语)。”人所共知,人生有两大需求,一是物质的需求,二是精神的需求。人的一生若保障了这两项需求,如若又能为他人还创造些所需求的东西,那么,人的一生可算是活得有点意义了。当然,就如此两种之需求没有一定的深浅,各人的要求亦各不相同,甚至也有人贪得无厌物欲横流。其实,人的一生,只要衣食住行不成问题就行了,过多地超出了实际生活所需的东西,本来也并无太多的实际意义。

我不是儿科医生,但我听说过:“宝宝要健康,三分饥饿三分寒。”我想,人生怕会也跟婴幼儿一样,穿得太多,吃得过饱,生活太过富裕,总是待在温室里,也准会缺乏抵抗力,会经常生病的。生活的经验亦告诉我,物质的需求一旦达到了应该有的标准后,精神的需求辄反而显得更为重要了。就我的实际生活而言,我对物质的基本需求可算是达到了,在好多年前就完全解决了温饱问题,可算是饔飧有继、囊橐有余了。也正是因为从事了教书的职业,还让我达到了对精神生活的基本需求;虽远未有神仙般的浪漫,也远未有庄子情怀的濠濮间想,然而我却感到了生活的充实与精彩。所以,我敬重教师的职业,它是我的大学;也为有此职业而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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