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京

第一次去北京一九九五年春天，我受《中国现代诗》、《诗探索》杂志之邀，赴京参加"九五北京精短文学研讨改稿会"。时间虽过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赴京激动地心情还难以忘怀，记忆犹深。

接住邀请涵我犹豫了几天，去还是不去，去吧，少说也得五百元路费，不去吧，失去一次学习机会。当时我正值下岗，生活无着落，为几百元路费发愁。眼看会期就要到了，我还是没拿定主意。报到的前一天，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拿着邀请涵去了宣传部，把邀请涵叫时任宣传部副部长文联主席申建光部长看了看，申部长看后沉思了一会，说:"我给你们厂联系联系，叫厂里给你报销路费。我说不用联系，厂里肯定不会报，我已下岗了。申部长还是拔通了厂里的电话，结果没人接听。申部长又沉思了一会，说:你去吧，这是一次学习机会，路费你先垫上，回来我想法给你报。把咱们白云山的画册带上，到那里要多宣传宣传咱们的白云山。”我说"好"。到家后，我又犯起愁来，现在别说五百元啦，家里连五十元也没有，早上还为孩子的学费发愁呢。我对妻子说，咱不去吧，虽然说路费回来能报销，可现在咱得垫支呀!妻子说:不去对不起两家杂志社对咱得诚挚邀请，你也失去学习机会。路费我出去给你借。说着风风火火地出去了。赴京列车上，人特别多，像栽红薯苗似的。由于买不到坐票，还是从票贩子手里买得高价站票。上车后，我看人多得甭说坐了，连站的地方也没有。我好不容易挤到车箱头，屁股下垫张报纸蹲在两车箱连接的地板上，算是有了立锥之地。可不时有人从我腿上胯来胯去，踩住我的脚我的裤子，还不时有买货车通过叫我起来，弄得我心烦不安。车过巩县，我渴得不得了，喉咙里像冒烟，很想买瓶矿泉水喝，摸摸兜里的钱，不舍花那两块钱。当买报刊的货车过来，我看看有《诗刊》，毫不犹豫掏出五块钱买了本《诗刊》。我坐的是夜车，可一点睡意也没有，虽然蹲在地上，想着第一次去北京，心激动得像跳出来一样，一千次一万次想象天安门的高大雄伟美丽壮观，一千次一万次想象天安门广场的镜平广大，一千次一万次想象瞻仰毛主席遗容时的沉痛心情……那本诗刊和那些想象把我陪到了北京。

会议是在曹雪芹写红楼梦那个石头城开的。开始那天，李瑛、张志民丶牛汉、崔道怡这些诗歌大家们都来了，他们逐一讲话，讲了诗歌创作的要领，讲了文学如何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宗旨，讲了诗歌如何坚持真、善、美，如何鞭挞假丶丑、恶，整个会场气氛热烈，不时有雷呜般的掌声。休会时，很多遇会作者到台前请老师们题词签名留念，我也和他们一样，带着崇敬虔诚的心情请老师们一一鉴名留念。其中当过县委第一书记已七十多岁的夏风呜老人也和我们一样，手捧笔记本，手颤抖着，情感真挚地说:李老师，请签个名作个留念吧。其心不像满头银发的老翁，而像二十几岁的小青年。由此我看到人不管年龄多大，职务多高，只要心中有诗，就永远年轻，永远有活力!那晚是诗歌朗诵联欢晚会，诗友们上台朗诵自已的作品，我也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台朗诵了我的《捕鱼》《我，接线头的姑娘》，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赢得了雷呜般的掌声。下台后牛汉老师拉住我的手，说:"小伙子，诗写得真好。"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河南嵩县的。牛老师听说是嵩县的，眉毛飞扬了起来，说:"我到过你们嵩县。我问什么时侯，他说一九四六年搞地下工作的时侯，到过你们的旧县谭头。"说着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把白云山的画册拿出来让他看，并邀他再回嵩县看看，他说一定一定。

次日是参观旅游，第一站是天安门广场。天安门是我们国家的象征，也是最神圣的建筑，天安门象征着我们国家的富强和尊严。天安门果真像我想象的那样，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美丽的像神话一样。我仰望着天安门上毛主席的巨幅画像，热泪不觉溢出了眼眶，流在我的脸上嘴里，我张开颤抖的双臂，做着拥抱亲吻天安门的形状。摄影师选准瞬间急忙为我拍照，我说远些再远些，拍一张天安门的全景，那怕把我拍的很小很小。拍完照，我们又参观了人民大会堂，遗憾地是，那天毛主席纪念堂没有开放，没有瞻仰成毛主席的遗容。虽然没进去纪念堂，我凭想象想象到瞻仰毛主席遗容时那种沉痛心情，写了首《把脚步掂在手里，再轻再轻》，这首诗后来发表在《北京日报》上。

我一步三回首离开天安门，去颐和园参观游览。我从家来京的时候，妻子想着我去北京，不管家里生活多么困难，穿戴不能寒酸，让别人笑话。专门给我买了一双皮鞋。我平时穿得是布鞋黄胶泥鞋，妻子非叫我换上皮鞋不行。谁知皮鞋小一号码，坐车还不脚:疼，下来走路脚疼得历害，走路一拐一拐的，像拐子。昆明湖那碧波那细浪那游船那欢歌笑语踩不出一点诗意，微风垂柳抚不出一点灵感。我把镜平似的大道踩成了拐子，把昆明湖踩成了一身疼痛。但我还不舍得脱下那双虚荣。到了大门口，我真是疼得受不了啦，才不要那虚荣虚伪，六元钱买了一双布鞋，脱下那双给我疼痛的皮鞋。

会议的最后一天是颁奖会。我那首拙作《捕鱼》被评为三等奖。尽管是三等奖，我也非常高兴。必竟是国家级杂志，在北京获奖。回来后，我拿着荣誉证书叫妻子看，妻子:比我还高兴，把荣誉证书在脸上蹭蹭，在怀里揣揣，说:咱厂三百多人，谁能去北京开会，谁能在北京获奖？麦焕，这下我看到你的希望啦!以前怨我不懂事，你写诗我跟你生气吵架，想着写那有啥用处。请你原谅我吧。我看着妻子那真诚的样子，什么话也没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