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雨中·雨后

一

每年的暑假里，我总要给孩子们煮上一锅金灿灿、甜丝丝、香喷喷的嫩玉米棒子，一来在开学之前给他们解解馋；二来不管他们身处何方，都有家乡美好的回味。

岂料到地里一看却透心的凉。那一棵棵一行行冒梢发黄扭曲的玉米，干巴巴地打着卷儿。像列队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的孩子，有气无力地仰望着脸，可怜巴巴乞求着上天的恩赐。它们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等，一天又一天的盼，株多雨少，有的早已发黄以至干枯，有的终于等到上天施舍的一场雨，对它们来说只是一丁点的毛毛点——虽只是滋润滋润它们干裂的喉咙，但暂时还能维持它们微弱的生命。

村前那条长年清澈见底的淙淙而歌的小河，如今因为严重的干旱，几乎断流。从上游偃潭流进水渠的一小股水，被下游浇菜地的人来回转圈紧紧看护着，生怕有人从上偷偷扒开豁或渗露一丁点水。水渠两边的菜地大都裂开了缝，蕃茄、茄子，架子的黄瓜豆角早早耷拉着脑袋。

往日在河水里欢快遨游追逐的一群鸭子，此时，从农户门里挤出来一揺一摆欢快向小河奔来，但发现面前还是一片干涸，目光瞬间黯然无光，无奈用嘴巴啄了啄烫脚的沙石，然后仰天“嘎”“嘎”地叫着，久久不愿离去。

今年的玉米几乎绝收了！

乡亲们的心，疼呀！

种子钱，农药钱，化肥钱，连同一季的心血都打了水漂。

时已夏未秋初。

俗话说，立秋后寸草结籽。尽管秋后的玉米棒还没有丰收年里大棒下边的小棒大，但全凭辛辛苦苦从地里刨吃喝的庄稼人来说，多么渴望老天快下场透墒，一来缓解连日来的酷热；二能催饱那小得可怜的籽粒并还能解救其它晚熟的农作物，多少能给辛苦劳作一季的人们点点慰藉！

二

清晨朦胧中，我被窗外的滴嗒声唤醒，凝神谛听忽然神经质般的从床上一跃而起，飞身打开窗户，一股凉风迎面扑来，空气中夹杂着清新湿润泥土的气息，窗外，秋雨霏霏，雨顺着翡翠似的树叶，象段线后滑落的珠子，嘀嗒嘀嗒往下落。

下雨了，下雨了！

风伴着雨，沙沙沙，沙沙沙，夹杂着雨点敲击着铁皮水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从房顶的落水管直泻而下的淅沥哗啦，这曼妙的舞姿，这明快的节奏，这动听的音符，这大自然唯美若幻的天籁之声，让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酷热终于随着凉风秋雨遁匿了！

再次种的菜种发芽了！

地里的庄稼有救，耕种有望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冲出屋外。任秋风伴着的细雨，打湿发梢骚着全身。雨丝儿，透过墨绿的树叶打着身上，滴在脸上，渗入嘴角，凉嗖嗖，甜丝丝，非常的惬意；尽管葡萄藤上夹杂着片片的枯黃败叶，但架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绿绿紫紫酸酸甜甜诱人的葡萄，被雨水不时的冲洗，越出晶莹剔透，令人垂涎欲滴；雨，沙沙地落在房顶；敲击着瓦片，顺着屋檐的滴水，串成珠帘垂落下来，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冒着一串串水泡，瞬间消失，然后檐下的水和院里各处的水流汇拢在一起，泛起一道道水纹，从低洼处顺着水通向门外涌去。

门外的街道上，绽开了一朵朵五颜六色游动的伞花。一个不怕淋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街道的水流中嘻戏，她前边跑，母亲打着伞，紧随其后，一边强控的笑颜吆喝，一边追赶，小女孩笑着跑得更快了……身后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一绺绺湿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小女孩俏皮可爱的脸上……

三

雨，一连下了几天后，停了。

走，到后坡地里看看去！雨后，庄稼的长势还时时牵挂着我的心。

我和爱人缓缓地踏上了通往村后的水泥道上。随着行进的脚步，一幅乡村田野的水墨画，在眼前徐徐铺开。

太阳，屏足了力气，渐渐把束缚它的乌云撕了个口子，终于探出头来，驱走了绵绵秋雨带来的凉意。

大地，酣畅淋漓地吮足了甘霖，又被秋雨痛痛快快地冲了澡，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渐渐恢复了元气；一路两边碧绿的野草，挂满了晶莹的珍珠，那扯着嗓子的秋虫，躲进草丛或隐在一角，吱吱吱，唧唧唧，旁若无人的弹唱；空气中散发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枝头，在电线上，欢快地点头跳跃，呼朋引伴，然后一起掠过上空，向远处飞去；但路边那些干枯无实的玉米，有的被乡邻早早的连根刨倒，乱七八糟地歪倒在地中，纵是没有干枯，但授粉时赶上严重的旱灾，使一株株玉米像一个个怀着畸形儿的母亲，一副失落茫然的样子。让人看了暗自叹息，又让人顿生怜悯。

不知不觉，走在家乡的最高巅。放眼环视，平时那云雾迷朦的伏牛山，三涂山在阳光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忽然，闪现在眼帘的是沟沿边至下而上满目的绿色，刚才郁闷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这是一大棉花与红薯地：生机勃勃的棉花，枝枝YY上挂着绿铃似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棉桃；那匍匐在地的红薯藤蔓上那碧绿的叶子，虽然没有往年那样密不透风，但今年夏日里严重的旱灾，并没有击垮它们，但也足让人感叹大自然顽强的生命力！仔细一看，这场甘霖使一地的藤蔓顶又发出娇嫰的新芽。

爱人说，爆炒嫰红薯头，也是一道既营养又美味的菜肴。

听他一说，诱得我馋虫蠕动。于是，我俯身探着拽了一把，恍惚间，经我们家“大厨”的手，顿时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回家的途中，我们又掐了些野银苋菜，准备回去烙菜荚，这又是一道天然美食。

乡士，养心悦目载人。

雨后，在田间漫步，确有一份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