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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作者:北元村

女儿,幸福拉着你成长的太快。和平、阳光的国度给你一双羽丰的翅。我看着你奔跑飞翔,不知不觉,把我带到了沟底。你从容地飞过了高地,我已经没有力气爬上半坡,只好在那里盘旋和挣扎。蓝天和白云装饰了你,我装饰了斜阳。

每当你背着书包放学的时候,我就会站在店门口迎接你,因为你的学校离咱家的店很近。此时,我们相互会故意地当做谁都没有看见谁,你会悄悄溜到身后,轻轻拍打一下我,便笑着迅速跑向二十多个台阶,我会猛然转身在后面紧紧追赶。你一步一个台阶地跑,我两个两个台阶地追,怎么也追不上你。但我并没有以为你长大了,只是以为你的小巧轻便与我。放下或不放下书包,你就抱着我的一只胳臂荡秋千,攀着我的脖子与我比高低。我们俩的笑声总一次次撼动着你妈一颗母爱的心。“看看你俩,整天没大没小的。”

有一天你放学回来给我们唱阎维文的《一颗小白杨》,大概是你上小学四年级学的一首新歌。你就教我们唱,当时我学的快,你妈学的慢。我们俩在你妈的面前合唱,她老是溜不到调位。我俩又笑又蹦,这时你还会攀着我的胳臂荡秋千,并且我会在你荡秋千的同时,在地上抱着你旋转一周。你说:来来,咱们三个一起唱吧。我会说:“你妈不行,还是咱们两个唱,让你妈在一边当听众。”这时你会在我的脸上使劲地吻一下。你妈便笑着说我:看看你能把她娇惯成啥样子。我们大笑着,激动的在快乐的时光的原野上驰骋。

那时候,你妈发现你有音乐天赋,但我并没有在意到。从那时起,你妈就下决心让你上音乐辅导班,加深你的音乐专长,并请专业老师当家教。在二十多年前请家教,在我们这里绝对是为数不多的。后来你的钢琴练到了五级,从发音、气息、动作、舞台形象把握的程度,用老师的一句话说“允许的话可以到专业学校学习。”这时候你在初一就读。

女儿,在这期间,我和你妈跟着你学会了很多歌曲,比如,彭丽媛的《在希望的田野》,毛阿敏的《历史的天空》,阎维文的《小白杨》等等大都是民族歌曲。由于家庭的变故,你没有在音乐上继续深造。那是因为阴云笼罩着我们的家,春光撩拨了一下我们便南下。从那时起,你的性格变了,有活泼到沉郁,对音乐渐渐失去了兴趣。快乐和歌唱的阳光仿佛不再照耀我们。咱们院子里的那片经久啼唱的鸟雀在黎明时分的墨竹上,偶尔会有三两声啼鸣。亢奋和激情如同落幕的喜剧,再没有重演的锣鼓家什……。

那是2005年的夏天,那个叫做母亲的人,终于躺在洛阳150医院三病室11号的床位上。像一个挂在树枝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一个白色塑料袋,鼓满了热风。暮色里,如同找不到吸血的落脚点的蚊蝇,盘旋在脑际,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痛刺着两颗绷紧的心,一个是你,一个是我。那时侯你哥哥还在部队。在你妈插氧气管之前,她给你说:把你的红色运动衣穿上。她的心思我知道,迎接她做完手术第一眼看到火焰般的你,那是她对生命的渴求和召唤。

那天,我们亲手和护士把你妈推到了手术室。我感觉那不是治病的地方,而是刑场,护士是打手,医生是抢手,我们是刽子手,单等着午时三刻的那一声闷雷般的抢响。从上午八点起,你双手背在身后,靠在手术室双扇门外的白色墙壁上,一直站在到下午三点多。我轻手轻脚,几次走到你的面前,唯恐惊吓着你,唯恐惊吓着躺在手术室床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而断定紧闭着双眼的那个人。对你说,去吧,坐在凳子上休息一会儿。你有气无力的说,爸,我不累,你去坐下好好休息休息吧。女儿,当时我没有其它更多的想法。我只想爬在你肩头大声哭一场,希望你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我的头说,不能闹人,别惊动在熟睡的宝贝……。我禽着两眼泪水,将目光急速移到房顶的屋角上。在屋角不显眼处的暗灰色的网上,垂下一根透明的白线,线头的下一端上有一个黑豆豆,在打着旋,有时一上一下,有时似动非动。偶尔急速地上上下下。一会儿像一颗子弹向我飞来,一会儿像一只直冲云天的黑色的燕子……。定下了神,看清那是一只垂吊着的蜘蛛。天花板净白的赤眼,铮亮得横竖有序的暗黄色的边条,憨儿吧唧地伏在天花板的缝隙。仿佛分工明确的横七竖八的一群小偷,在偷窥主人家的财宝……。你小舅在那里不停地走动、吸烟,不停地站起、又坐下。犹如大风暴来临之前,一名失去了方向的摇撸者……。我和你叔叔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我对你叔叔语词含混地说:她不行了!比她进去晚的都出来啦。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你叔叔环视了手术室门前,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们自己人的等待厅。150医院手术室的等待厅,似乎就是专门给我们设计的。宽敞的使人窒息,明亮的使人压抑,清净的好像能听到手术刀割着皮子嚓嚓的带着冷光的声音。他肯定地说:没有事!只是做的慢了一点。乖,我含满眼泪,透过晃动的我们自家人的稀稀疏疏的空间,把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你真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蓝与白的那堵墙上依然通红。看着你,仿佛我看到你妈的缩影,你妈生命的迹象和生命的奇迹……

那年是你上高中的第一年。因为家事,我们晚去了一个月。咱找到一家学校的招生办,说明情况,人家就是不收留。按照你当时的分数,不高,但勉强够用。然而,即便把家事给学校解释的再清楚,哪怕掏高价钱人家死活不要。一句话“生源满,没有地方坐。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来”。其实,人家的意思很明确,就不用再上学了。那时候你不懂得,咱俩多像皇家用泔水打发一对乞讨者。透过窗户看见耸如云天的教学大楼,看着墙壁上写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巨幅标语,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咱俩站在人家的办公室里,戴眼镜的看我们没有走的意思,就料下一句话“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出去了。”这分明是在撵我们啊——快走吧!还站在这里磨叽什么。其他的人,有的在手机里收“庄稼”,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喝水,有的在靠着椅子,仰着脸闭目养神。隐隐约约“突突……”几声,我好像听到机枪的响声,我揣测那人在打游戏或看电视剧。戴眼镜的临走时,他斜着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及其不友好。他恐怕在想,“死眼子,还不快走,这里是你们长站立的地方?”其实,我也在想,“你想什么归你想什么。上学说不成,就站在你们这空调下,凉快一会儿,看你能怎么样。总不敢把我抱出去你们的办公室吧。”戴眼镜的走出去大约有一二分钟,我们像摆放在办公室墙角的洗脸盆架子,憨憨地站着,办公室好像没有人,只有洗脸盆架子。他的人都默默地各就其位,各行其事。没趣的使我们只好走了出来。2006年8月的大地,酷热的成了我最亲爱的后娘。

没有办法,只能另想办法。因为你年龄小,总不能不上学吧?后来,我只好厚着脸皮找到一个在当时叫教育组的领导(亲戚)。人家把我们领到另一所高中,直接找到校长。歇顶的校长个头不高,戴一副墨镜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在那里亲戚说这是我的外甥家的女子,又说明了一些实际情况。校方领导用斜视的目光看了一下我,对亲戚说了一句话:“哎呦!你还有这么大的外甥啊?!”我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整合没有拆口的香烟,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放到人家的办公桌上。如同里掉在地上的一片发黄的树叶,硕秋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了几句玩笑话,我们便知趣地退出人家的办公室。他们俩在说了好长时间,说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最后人家不关是勉强还是不勉强总算把你留下。我跑上去,慌忙再次递过去的一支烟,人家没有接也没有看,我的手在颤抖中收回。不过,当天你就没有回家,直接分配到高一*二班。我帮助着领了书本和作业本,就开始上课。在我们国家,为什么很正常,能办了的事情,非得需要人托人,人找人才能办成呢?我在思忖着。校领导的那句“哎呦!你还有这么大的外甥啊?!”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似一把刀子啊!从我的前额慢慢划到到我的下丹田,一汪有型或无形的血,冰冷地流到泛着尘土的地面,把我牢牢地冻僵在那里。在当时。如同一个年迈的、孤独的和尚背负着虔诚,跨不进那所阵阵发出“南无阿弥佗佛”的庙宇,只能听到沉闷的古老的钟声悠悠地划过心际……。

后来我得了恐惧症,只要看见戴眼镜的,特别是自己必须要找到戴眼镜的给自己办事的人,心就发憷。看见人家双腿就打颤,说话结巴,目光不敢正视。他们给人的感觉,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目无一切。仿佛展现着一副伟人的做派。

难怪,有一次一个女士,走进我们的店里让我给她拍照。一看见那副眼睛,从凳子上一次站起都没有成功,第三次才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赶紧把人家领到摄影棚里,把手中的相机递给人家。我便慌里慌张,面对镜子,大概地梳理了一下头,整好衣领,稳稳当当坐在那里。说;“开始吧。”人家愣住了,老半天,问:“你怎么啦?是你给我拍照的,还是我给你拍照的?”我摇了一下头“喔!”我恍然癔症过来。“你把眼睛摘下吧,要不反光。”人家说“不能摘,摘下来我就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你不摘下来我就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那你就随便拍吧,多拍几张出来选一下。”之后人家说“先让我在相机里看看咋样。”第一张拍了人家脖子上金项链,第二张拍了人家发卡,第三张拍了两只眼镜片……。

从那时起,你音乐的全部就像咱家所走过的路,没有留下任何标记。每当回头,只有一个张望!

你和你哥是我生命的所有!尽管当年,每当你们跨进家门,第一声叫的是:“妈——。”我便拉着你妈的手说“看看,还是你家的孩子对你亲!”在当时,是个玩笑,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十多年来你们兄妹俩再没有喊叫妈的机会。

女儿,你成长的太快,决定我这一生,没有任何理由和说服力,使你重新攀着我的脖子与我比高低!

让我欣慰的是,在咱家,那声“爸”一直叫到你出嫁的那天……。

20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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