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日的邂逅

严格意义上讲，也许都算不上邂逅。

因为我们遇了，却没有见。

是高考日。高考日是大日子，也许今年自己的孩子不高考，但一定有和你亲近的人的孩子参加，比记老婆的生日容易多了。不是么，车都不许鸣笛。

我开着车，有个不大的事情需要马上解决。街边停着一排车，我在其中寻我要找的目标。

无意瞥了人行道一眼。思维有几秒的停顿。

车却没有停顿，我减速，靠边，喊了一声：“王帆！”。

他在五六米开外，似乎听到了一句，步子慢了一点，但没有停。

后边的车打喇叭，我再向前了些，再靠边了些，又喊：“王帆！”。

他在十多米米开外，转过头看了两眼街道，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两眼街道。

他在右边的人行道，中国的司机都在左边坐着，我侧过身，在安全带允许的范围内向副驾倾斜，没忘了换空挡踩刹车，又连喊两句“王帆！王帆！”。

这次他应该没有听见，没有回头。他一定正在想：刚才一定是错觉！

我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候他是我们班长。我知道他家在山里，也知道村名，不是叫大梨园就是叫小梨园，那时候我们村只有一棵梨树，梨园的印象太深了。

他那时穿蓝色的卡中山装，也旧，比我的稍微新些，补丁少些，冬天也和我一样，在里面套棉袄。他喜欢笑，淳朴的笑。戴宽边的近视眼镜，大脑袋，短头发，头发贴在脑袋上。他还比较胖。今天看见，他头发更少了，比沙和尚的多些，上面多了一小圈，后面看，分两层，上面的一圈窄，下面的一圈宽。胡子刮得挺干净，步伐也显得很稳健。

我稍微犹豫了下，再向前十多米，几分钟办了事情，折回来找他，没有看到。一直到前边十字路口红灯前东张西望，还是没有找到他。

不知道这算不算邂逅。

二十多年，我们高考，那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落榜，从此下落不明。同学聚会，经常有人问起他，我也问过他们镇上的干部，都不太清楚。

他今天来干什么？莫非孩子高考？他还叫王帆吗？也许在村子里，他已经叫回了原来的名字，王帆这个名字，只是他年轻时候的邂逅。

高考日。无数小猴从此入了森林，上树的，下河的，有的，从此再不相见。

今日，我这个疲惫的老猴看见了他。他走在大街上，视线很好，却没有能够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