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存在心灵深处的记忆

儿子快要开学了，说要买支钢笔。莫名其妙地，一支V形绿色笔帽，锥形黄色笔身的小巧玲珑的小玉米钢笔便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专门给我买的第一支钢笔。本来我是有钢笔的，是父亲送给我的他自己在工作中的奖品，一支黑色的又大又笨的庞然大物似的英雄钢笔。由于不喜欢它，在写字时总使劲把笔尖往本上按，吸墨水时也总是狠狠地拽他的皮管。终于梧桐花开的季节的一天，我有理由叫妈妈同意给我买支新钢笔了。原因是：写出来的字迹太粗，还经常划尖、漏水，作业脏，老师还批评我了。现在想来，妈妈买的笔的质量是远不如父亲送的好的。

拿着妈妈专门给我买的第一支钢笔，宝贝似地，怕丢，用母亲平时纳鞋底子用的绳寄着，感觉很不般配，偷偷地用2分钱从别的伙伴那换来了红缎子头绳寄着。红色的缎子头绳、草绿色的笔帽、金黄色的笔身，鲜亮极了。感觉那玉米笔身上那颗颗米粒都如此的鲜活，就连我自己也似乎彩色了一般，走路都是跳跃着的，也时时感觉得到笔在兜里和我一起跳跃，那寄钢笔的红缎子头绳也随着在胸前飘呀飘的。

乐极生悲，这是真的。不到两天，当我在课间从教室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我心爱的钢笔了，茫然地出去找，也没找到。上课了，坐在座位上，满脑子都是红缎子头绳寄着的绿色V形帽子下的金黄金黄的玉米笔，老师注意到我没听课，叫起了我，这一叫不要紧，可把我叫的哇哇大哭起来。老师问原因，我说新买的钢笔丢了，上节课还用着。于是老师就在课堂上问别的同学有没有见到，见到了赶快给我，否则下节课就一个个搜，并劝我不要哭。我知道这节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第二节下课了，是课间操，我没有出去做操，自己趴在桌子上哭，不知道是失笔之痛还是放学后不敢回家，应该是两者都有。忽然，我们同村的润来叫我，要我和她出去玩，我不去，不仅因为我丢了钢笔没心情，也因为我不喜欢她，，她就爱见了大人就主动问大人吃饭了没有之类，于是大人都说她懂事，而我认为她很做作。她接着说，她看见过我拿的笔，并要陪我去找笔。于是我就和她一起出了教室。她挎着我的胳膊，很用劲，推一般地把我推到操场旁边的梧桐树下，梧桐花落了一地，她装腔作势地将梧桐花踢来踢去，径直来到对堆了一坑梧桐花的小坑里，她似乎很吃惊地叫“哎呀，这有一条红头绳。”我转眼过来，她已经蹲下来手里拿着用红缎子捆起来的笔，虽然我自己并没有用红缎子头绳将笔捆起来，也尽管笔被捆得严严实实，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我的笔，并一把抢过去：“这不是我的笔吗？我的笔怎么会在这？”同时，在我的脑子里马上有一个念头：“就是润偷了我的笔，她在我前排坐，肯定是她出来的时候顺势偷了去，怕老师搜，又藏在这里。”但我没有声张。接着润又拉着满心疑虑的我，把笔找到的结果告诉了老师，于是老师在第三节课也没有再查。

放学回到家，我把上午发生的事和我的猜测告诉了母亲，我想母亲是大人，想让他们大人不要喜欢这个小偷。但妈妈不让我再出去说，否则他们大人会因此吵架生气。于是我非常不情愿地憋在心里。从此，我再也不愿和润说话，即便她拿她的新沙包给我玩，而且，每当我看到她挺着肚子、扭着屁股、甩着胳膊，似乎很欣赏自己的走姿似地低着头看的时候，我都翻着白眼，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仅自己能听到的字“孕妇、小偷”。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玉米钢笔其后的事情早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那个被我咬牙切齿地骂做“孕妇、小偷”的润怎么样了？只是现在听到儿子买钢笔的事，又清晰地亮出储存在我心灵深处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