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伯小传

涛是我们村里的一位老人，今年七十多岁，憨厚老实，至今未娶妻养子，前几年进了乡敬老院。多年未曾与他谋面，前日回老家听说他带着几个老人从敬老院回家里一次，说:“想家，回来看看”。

因为是邻居，小时侯经常跟着他，听他讲不着边际的故事。当然大多还是听别人讲他的故事。

在战乱年代，日本鬼子来村里扫荡，能跑动的都跑到村后大山上，只剩年老体弱，涛跟着别人跑到半路又回家了，他说“奶在家”。

到家，奶说：“你这憨孙子哦，回来弄啥”，说罢把他揽入怀中。

日本鬼子到涛家时，把他从柴垛里拉出来，问他“小鬼，你家有枪炮没有”。

涛说：“有”。

日本鬼子翻箱倒柜，没找着。就把他奶揪出来，让她拿枪。

无枪，奶当然拿不出来，被打的遍体鳞伤。

奶说：“涛，咱哪有枪炮呀，有本事你拿出来。”

涛从门后的缸里拿出一个用高粱杆做的崩子炮，一尺来长，把黄豆大小的石子弹出一米多远，没打着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哈哈大笑，在涛的脸上留下深深的手印，扬长而去。

事后，村里人见他就问：“涛，有炮没有”，涛不做答，而他再也不玩崩子炮了。

涛早前的故事，留下的并不多，从我记事起就发现他有几个特点：

他的头发和胡子总是一样长，理发那天也是刮胡子那天。村里理发匠知道他要啥发型，坐那一会理完，光头光脸。

他的牙好，洁白整齐，并未刷过牙，但从未牙痛过。这是他炫耀的资本。谁和他过不去，他就会说：“看你那牙恁瞎，还跟我吵”。别人就闭嘴不和他说了。

他身体好，几十岁了，从未吃过药。经常拿着生萝卜、生红薯吃，渴了捧着河里的水就喝。

他做事慢，没见他跑过，总是慢腾腾的走着，慢腾腾的做着。上山割草，快到家时，他会把框里的草往上拢，显的高高的、满满的。家里人只让他割草喂牛，不让他放牛，怕牛跑了他追不上。

一天，天快黑了，他还在回家路上坐着歇，我说：“涛伯，天都快黑了，你还不回家”。

他说：“黑了会明，下了会晴”

我惊讶，感觉这是他讲的最靠谱、最有哲理、最会引用的一句话。

这就是涛伯。

涛伯，听说你在敬老院里生活的很好。有了牙刷，学会了刷牙；有了自己的剃须刀；有了自己的毛巾、脸盆；还要每天早上跑跑步。

还听说，你的牙掉了几颗；头发胡子全白了；还生过病，住院了。

涛伯……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