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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的记忆

作者:雁字回时

小妹在朋友圈晒蒸馒头的视频,一个个又大又白腾腾的冒着热气,卷着葱花嵌着大枣整齐列队在笼蓖上,忍不住流口水。想评论:“好想吃”又怕别人看到了说做作,在食物日渐丰盛甚至有点泛滥的今天,一个馒头有什么好诱惑人的。想对她说:'小时候过正月十五咱妈蒸的枣花馍,枣都让你偷偷扣吃了!”又怕惹得小妹尴尬。不过最后还是说:“配一盘豆豉尖椒一定很好吃”,又评论出几个“色”的表情包。

谁又知道作为北方人最基本的食品之一,馒头和萝卜、红薯、大白菜一样伴着童年半饥不饱的时光,它又是和水、空气一样是生命不可缺少的。有时出去吃饭遇到不合意的,总是私下嘀咕:“这还不如喝一碗糁汤、吃两个馒头实在过瘾!”这话偶而被同行的好友或者亲人听到,也招来一顿呛“真是穷苦命!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哪些老土东西,什么时候想吃不管谁都有能力让你一准吃个饱”

是啊!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馒头这些普食好像被满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所替代,慢慢离那餐桌越来越远,不是被久放干裂无人问津,就是被那个不知柴米贵的顽童扔进垃圾桶。可殊不知在我们的小时候,在那日子虽已脱贫但仍未奔上小康的年代,馒头是我们日常中的主食加零食,也是很抢手的食品。每次母亲蒸馒头,我们姐妹几个也会围着锅台转,一会问问母亲:“妈,还有几分钟能熟?”一会则摸摸笼盖上贴的一小块湿布,母亲说湿布干了馒头就熟了,你摸摸我摸摸,那种期待、那心情不亚于等一场盛宴。也是!刚蒸熟的热馒头、锅底带的豆花汤、一碗加了小磨香油的蒜汁,也是记忆中最难忘、最好吃的盛宴了,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使现在置身于大鱼大肉的生活,都不及那一碗粥、一个馒头、兄弟姐妹围坐父母左右吃着开心幸福。

从小姐妹众多,母亲每次蒸馒头,用当时的“二号笼”蒸两蓖,一顿下来即使每个人不敞开怀吃,也会利利呱呱的下去二分之一。母亲极其节俭又喜欢宽备窄用,“吃食堂”的记忆又在她的脑海磨灭不去,她在看见我们倒剩饭剩菜浪费时,常唠唠叨叨的给我们讲:“那时我和你舅坐在你外婆家的门墩上,看你外公从大队分回去了两小罐稀汤寡水,还要尽你干出力活的外公喝,没有馒头没有菜还不能喝饱,那时候想啥时候能吃顿饱饭这辈子就算知足了。谁知道现在享福了,饱饭天天吃你们却这样浪费!”这些话让耳朵生了茧,也烦扰起来,那天天的糊涂面、玉米粥煮红薯,也实在让人吃的厌烦。

也许母亲挨饿的经历迫使她不得不为往后的日子从长计议,免得一时打算不到我们挨饿受苦,所以即使家里年年有余粮,她也是在饭菜上给我们姐妹几个限制节省,馒头只有在粥类、面汤这些汤类才可以配着吃,捞面、汤面、糊涂面这些沾着白面气的饭也从来没有想过吃馒头的事,不光我家这样,门前门后的婶婶、伯伯家都是这样,好像是形成了一种规矩。男劳力在那时的饭食上总是备受优待,可以尽情吃自己想吃的饭,饭时也要等男劳力先动筷其他人才可以开始。这种优待令我们羡慕不及,被我们问及时母亲总说:“你爹是出力人,家里的活全凭他做,不吃饱怎么能行。”可是和父亲同样要到地里劳作的母亲则不是花卷就是红薯面窝窝头,还在我们面前炫耀;"她最爱吃黑窝窝了”这令我们很不解,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爱吃?那窝窝头吃起来倒是带一丝甜味,可吃多了就会生腻,胃部还会泛酸、疼痛、烧心,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胃病,不是无奈谁会愿意吃。

这样过了两三年光景,在母亲们睡的那屋渐渐多出了一大粮圈麦子,足足三十多袋,仿佛是一笼笼又香又甜的馒头摞在那儿。母亲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总是笑嘻嘻的,它们就是母亲的安全感,有了它们在母亲一天都是精神气爽、干活倍感有力,好像永远不会再挨饿。晚上闭眼睡觉前看到也是笑嘻嘻的,它们就是母亲的幸福,有了它们在,母亲才能睡的香,我想在梦里母亲一定是吃着可口的饭菜和大白馒头吧。

隔三岔五母亲总会把它们打开,用那布满老茧的双手,一捧捧扬起、再看着一捧捧落下,口里还念念有词:“感谢上帝!它们都没有受潮,我说吧!在外加层塑料袋就不会受潮……”时间久了母亲也自信起来,仿佛那新买的锃亮的粮圈、那母亲强烈要求外加的密封性极强的塑料袋,就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她那些宝贝在里边定会安然无恙,所以有好几年都没再翻看过。直到我参加工作的那年夏天,母亲说她做了一个梦很不吉祥,她说她梦见在地里捡钱了,还给失主可失主死活不要,梦都是反的,一定是该破财了!梦见在地里捡钱该不会和她那一圈麦子有关吧?就赶紧让父亲打开来翻看,用手臂掏了很深依旧完好无损,可那一圈足足一米五高,这样掏看恐怕只能看三分之一吧!母亲仍然不放心,最后干脆和父亲把麦子又一代代装进袋子,装到一半时底下的部分全部霉变腐烂,母亲很是自责,像一个闯下大祸的孩子懊恼、哭泣,躺在床上一天不吃不喝惩罚自己,尽管父亲和家人宽心说解,母亲最后还是大病一场,自责的话说了快两年,这件事才得以平息。

母亲迫不得已给我们定量时,两个妹妹还小食量不大,我和弟弟正是长个子的年龄,常常熬不到下一顿饭就觉得饥饿,难耐时就叫上弟弟:“走,去咱奶家掏馍吃走,咱奶蒸的馍还好吃呢!”和弟弟快马加鞭的往奶奶家跑。奶奶做饭的手艺一流,蒸馒头也一样。同样是蒸馒头,同样是蒸花卷和白馍,奶奶蒸的白馍总是花长时间不停揉搓至面筋道,再卷上葱花芝麻盐,比起急性子的母亲三下五除二蒸出的又粘又硬的好吃多了。就是花卷奶奶也会变着花样,一会卷柿壳面、一会卷红薯面、一会又卷上了玉米面,还不时在这些面中佐以红糖、炒芝麻、葱花、蒜末等,好吃而又不厌烦。

每次去我们都会在奶奶家的二门口停下脚步,扒着二门口往里瞅,奶奶依旧穿着那身灰布衣裳在院子里忙碌,太奶奶晒着太阳,婶婶带着小弟弟在一旁玩耍。我猛一下拽拽弟弟的衣襟,递给他一个眼色,弟弟扒着门拉着长腔喊:“奶……,有……馍……没有?”奶奶一下扭过头:“来,又饥了,进来!我去给你们掏。”为了防止我们把吃剩的馒头扔了,奶奶总让我们俩坐在院子里吃,婶婶用那粗瓷碗给我们倒来热水,太奶奶则不停的喊叫让我们慢点吃别噎着,阳光洒在她们身上也洒满院子。

尽管时光飞快流逝,一晃多年过去,年幼的长大了,年轻的年老了,年老的一个个老去回归尘土。我、弟弟已到了而立之年,就连当时蹒跚着和婶婶逗玩的堂弟龙龙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物质丰富的今天,吃的东西尤为泛滥,甚至只要愿意,那一场馒头盛宴已不再是梦想。炸馒头片、烧烤馒头片,黄焦黄焦的,撒上孜然、蘸上蘸酱,飘着诱人的香;把干馒头揉成碎末,或拌芹菜、茼蒿、粉条上笼蒸后浇以蒜汁,或把馒头末同蒜末、葱花、花椒、小茴香翻炒至略焦后配上玉米粥一口一口下咽,都是难得的美味;在冬天的一盆红火旁支上火钳,把馒头放在上面慢慢炙烤,再把一层层的焦皮揭下含在口中,直到剥尽,打发着散漫的时光也是一种幸福。可不论怎样,不论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不论过去多少年的时光,那扒着奶奶家二门口喊奶奶,那婶婶端来的热水,那太奶奶的训斥都是难以磨灭的记忆,以致回忆起来流下难控的热泪。

(春节和朋友一起到饭店吃饭,看到被丢弃在垃圾桶的馒头很感可惜。上帝赐饮食养育我们,它和空气、水、阳光一样是一种赐福,人对于有衣有食应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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