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小忆

一离开我就怀念它了，我的小菜园。

有人说，一个人的痛苦源于欲壑难填。其实有欲求可奔尚不算痛吧？最无奈莫过于，明明是你不想要的，偏应该揽在怀里，还要笑盈盈地面向世人，摆出一副幸福优雅的姿态。几人能体会，曾有多少情有独钟被一个接一个闷死在现实的怀里？

为了生活，我离开了小镇，离开了我的那群小朋友，离开了我的小菜园。

我曾十几年饶有兴致地在这里经营我的生活。侍弄这方小菜园已上升成为我的精神需要。可能和我的农村出身有关系吧，我喜欢种菜养花。下了班，关了院门，便融入其乐无穷的田园：两株月季，泼辣竞放，一红一黄，高及屋檐，枝蔓茂盛，延及院子中轴线——水泥小

径。

小径两旁，皆是我精心种植的绿蔬。左边的生菜，绿得养眼，两颗苦瓜肆无忌惮地沿着竹竿爬上围墙，一直爬到邻屋的院子里去了，好在邻屋无人居住，不然，岂不是打扰了人家？一颗扁豆费尽心思也想仿效，无奈竹竿太滑，它的茎上又没有细刺，抓不牢，一遍遍尝试

都归于失败。它的藤蔓堆挤在竹竿下方的土地上，盘枝错节之多，可见其之前所做的努力之大。虽没成功，却仍欣欣然蓬勃地生长，好似知晓来日方长，爬不爬得上去现在不忙！

我找来绳子，牵着它的藤梢，才终于帮它实现了登高的愿望。只是非得等到入秋，才能见它对我的回报：粉紫色的花穗由根到梢次第开放，那扁豆也便由根到梢次第成形，成长，成熟，一串串藏于叶间，风一吹，显现出来，如琼似翠，惹人心悦。

小径右边，茄子、辣椒、西红柿共处一“垄”，无种族之歧，却有竞争之意。每一棵都铆足了劲儿，拼命汲取养分，只为多挣得头顶一片阳光，稍有松懈，便被别人抢了先，终生倚于他人腰臂之下，难见天日，更惨者萎缩枯黄死去，成为优胜劣汰法则的牺牲品，白白赔

了一生，辜负了一个春天的阳光雨露。这很像我每天课堂上面对的那群孩子，不是吗？

等待收获的日子，每天都会有惊喜。匆碌的课间回家拿个东西，瞥见辣椒绽出第一朵白花，茄子又冒出一片新芽，西红柿黄花谢了青果小，便满怀兴奋。再回到课堂，言语间多了几分微妙的神气，甚至有些眉飞色舞了。

又于院墙一角，置一旧瓦缸，从校外池塘里掘些黑淤，种入数颗莲子，莲子是铰了壳上尖嘴的，微冷的春日，细叶柔柔弱弱从水底探出头来，由紫红变黄绿再变嫩绿，直至出了水变成墨绿的“伞盖”。第二年，它开花了，粉色，仿佛带有神秘的光。这缸莲与灰色水泥院

墙相衬，如一幅水墨，从走廊望过去，还真够写意。

我还种西瓜，种南瓜，凡可以种的，我都想试试。只要种了，哪怕没收成，也有收获。记得女儿刚会走路学说话时，我种了一颗西瓜，为了节约土地，我将瓜藤牵入其他蔬菜的植株之间，谁知这家伙不乐意，夏天都快结束了，它才懒懒地结出一个青豆大小的瓜宝宝。女

儿天天守在那看，可小瓜长得太慢太慢。一天，焦躁的她便学了她祖母的话，奶声奶气地嘟囔：“等着吃这个瓜，牙都掉光了！”

当然，只要用心去种，总是会有一个满意的甚至是意外的结果来慰藉你的辛劳的。

有一年种南瓜，因为风多，费了很多周折，竹竿、树枝、绳子、铁丝，甚至是电工的爬墙钉都用上了，才让瓜藤爬上了墙。每次下班都要检查瓜藤是否被吹歪了方向，有没有滚脱下来的。终于，它勉强爬上去了，并且长势日渐茂盛，一根根藤蔓像冲锋陷阵的士兵，一路

凯歌向前，有的最后攀上了卫生间的平顶，藤梢消失不见。

可是瓜呢？目力可见的只有两三个而已。

房顶上应该有吧？然而主力部队战况都不佳，那个小分队能扭转乾坤吗？

秋末，叶子陨落，瓜秧渐渐暴露行走轨迹。寒霜即凝，长辈们提醒秋收冬藏，我们找来长长的梯子，爬上屋顶......

嗬！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狡猾的却又憨态可掬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