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杏

■韩记明

身为东岗镇八角村人，卖杏是必然经历。至今回忆起童年和大人们卖杏的情景，犹历历在目。

每年六一儿童节一过，麦黄杏就随着小麦的金黄而成熟了，其他的板杏、水杏等也会次第成熟。作为家乡的一大产业，村民重要收入的一部分，卖杏是必需的。

往往是头一天将杏果从树上摘下来，然后进行筛选。没有破损、色彩鲜艳的要轻拿轻放进篓子里，而破损的、质地较硬青涩的要放在一边。装满篓子后，要蒙住口子，防止散落、偷窃或对熟人的施舍。但不能马上蒙住，要到第二天凌晨卖杏走时再蒙好，因为蒙得早了容易因温度升高腐烂，蒙布一般是家织布做成的床单。晚上，凡是白天采摘杏的人家都要互相串门通通气：摘了多少？派谁去卖？去哪里卖的价格高？去哪里好卖？能不能结伴去有个照应、几点钟出发、在哪里等齐等等，都要谈妥。

凌晨3点半或更早一些，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擀面条汤，有时漂上两个鸡蛋，这在上世纪70年代末，绝对是上等伙食了。我和姐夫（有时是父亲、哥哥去卖杏）劈里啪啦吃饱后，将篓子蒙好口并将周围扎紧，和独轮车绑定好后，我负责前面拉车，姐夫负责推车，就这样出了家门。这时候，你听吧，东家的、西家的街门就会“吱扭吱扭”响个不断，相和着独轮车碾压地面的声音、吭哧吭哧的努力推车声音，夜，显得更加寂静，但是也充满了无限生机。一般情况下是到了村口等齐，然后再结伴而行。

卖法大概有四类，一是将杏运到河顺魏家庄火车站，称量起价后再运到安阳水果行的整卖法。二是选择到铜冶镇、水冶镇、河北岗子窑等经济发达地区售卖。三是到邻近村庄售卖。四是外地开车来采购。杏果多的家庭多半采用第一种卖法；劳力差不多、杏果量较多的大多是选择第二种卖法；杏果量小、家里劳力也少的大多是挑个担子绕邻近村庄叫卖。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地会有人开解放牌卡车来采购。

我随姐夫到魏家庄火车站整卖过两次。从家里出来西行经过八角庙、坎塔岭、关岭桥、教场村、风门岭隧洞、魏家庄，行程约30华里，大概走三个多小时，就到了火车站。其中家里至教场村口段是土石路，坑洼不平，雨后更是难走，独轮车有时会陷进坑里面，需要费很大劲才可以“拨乱反正”走上正途。教场村至火车站段都是油路，平坦得很，平生第一次见柏油马路就是因为卖杏才见到，感觉很好，光想跑几步体验体验。风门岭隧洞里有点怕，因为长，到了中间只能看见前后两个口，所幸的是和大人们相跟着，还心里有些儿底。有一次返程时，下了点儿小雨，刮着点风，到了洞里面风大了，一不小心我的草帽刮掉了，虽然前面有大人们走着，但我也害怕扭头去寻找，可是担心父母责骂，只好慌慌张张地扭头寻找着了，并加快几步跟上大人们。姐夫们到了火车站，称了重，起了价，他们要坐火车跟杏果一块儿到安阳卖。余下的我们这些拉车的就原路返回了，回到魏家庄时村民都正在吃早饭。

我随父亲去铜冶镇北边化炉村卖过杏。用独轮车载两个篓子，共100斤多点儿，我依旧是负责拉车，父亲管推车。行程约30华里，费时3个多钟头。那是化炉村集会的日子，父亲找了个位置停下，把两篓子杏卸下来，独轮车放在一边空地上。父亲只解开一个篓子口，另一个篓子在侧后边，没有开口。父亲让我去问了一下不远处其他卖杏的：多少钱一斤？我记得那次是0.2元至0.25元一斤。父亲让我在边上看摊，以防浑水摸鱼者偷抢多拿，也防止哄抢。买家还真不少，一听说是八角村的杏，他们这个2斤，那个5斤……父亲的杆秤不停地把弄，偶尔有穿的很破的孩子蹲跟前不走，眼巴巴地看着杏果。父亲看见了，往往是抓一把杏果就给他了，看着他边吃边走的样子，父亲总是说：天下穷人多，就当是行好了。到结尾了，杏的色相都较差了，父亲往往是0.1元就便宜处理了。卖完大约是下午4点多钟，父亲带着我逛一下集市，买一些日用品。最令我高兴的就是父亲给我买凉鞋、背心或小人书。每年卖杏季节我的凉鞋或背心总要添换一件的。不需要添换时，总要缠着大人给买一本小人书，父亲是一般不会让我失望的。星期一一开学，你看吧，都有新变化：有的穿着崭新的尼龙背心，有的穿着洁白的棉线背心，中间写着“向科学进军”并配有相关图画；有的换凉鞋了，那种新新的胶香气特别诱人，有水的地方一定有新凉鞋的踏溅；买有新小人书的，把脸放在小人书里面不吭声，外面的封面鲜亮的炫耀一般展示给你，很快，就会聚一堆人挤着看，“我一、你二、他三”排起了轮看的次序。有小人书的往往排的次序在前面，说话还硬气些儿。

杏果少些的人家，往往挑了担子沿周边村叫卖，因为方圆数十里是没有杏树大量种植的，也因为八角的杏果味道酸甜纯正，沁人心脾，买家不断，卖家不愁。一担杏，约30多斤，早上9点多出去，一般不过下午2点就会回来。

小时候，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外地人开着卡车来了，一般停靠在现在的八角村村牌下。大队喇叭一广播，三三两两的村民就会拿了挠钩、包单、篓子等工具去摘杏，不到下午1点，卡车就会装满。往往是有很多父老乡亲因为沟通不便，送的迟了，因害怕停放时间久了腐烂，不断求人家再多收点儿……

家乡的杏果真是太多了，纯正、酸甜可口的家乡杏果，润泽了多少父老乡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