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畲汉一家

走进云和县凤凰山街道新岭村,村道边上那一幢幢刚刚结顶的新房格外醒目。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蓝氏大院在这些新房的包围下,格外静逸,犹如一位子孙绕膝的迟暮老人,在村中那棵标志性的、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大樟树下,颐养天年。别看老宅子其貌不扬,云和乃至浙闽一带,“畲汉一家”的故事,就得从这里说起。

畲民科举第一贡

蓝氏大院的大门有两进,都是石库门,第一进的大门门额上写有四个字,但是字已经被毁,据说当时写的是“钟秀流芳”四字,第二进大门两侧摆放着的巨大桅杆石,足以说明当年老宅子主人身份的荣耀,大门门额上阳刻着“紫气东来”四字。蓝氏大院三进七开间两厢式结构,整体建筑均为硬山顶、小青瓦屋面,四周夯土墙,尽管牛腿、木窗等已经有所损毁,但是站在天井里,依旧能够感受到深宅大院当年的威仪和气势。

今年82岁高龄的蓝陈昌老人,是蓝氏大院的守望者之一,是蓝宝成的第七世裔孙。老人说,当年宝成公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长者,在处州、温州一带畲族群众中,非常有威望,因此知县上任都会专程过来拜访。

老人口中所说的蓝宝成的故事,已经支离破碎,再加上老人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宜多讲,老人拿出一本《德载堂家谱》,说这是他已故堂兄蓝荣清记载蓝氏家族的手稿。

根据蓝荣清先生的手稿:蓝宝成字韶九,乳名培连。道光二十四年,民国十四年卒,是光绪壬午恩贡生,署石门县(今桐乡县)教谕。民国二年至七年任云和县参议会参议长。生平注重教育,倡导畲汉联姻,热心地方公益,为清末民初浙江畲族知名人士,尤在温、处各县畲民中享有盛誉。光绪年间,浙江省布政使赠“贡元”,知县洪永栋赠“学衍箕裘”,民国十二年大总统题褒“乡里矜式”匾额。

或许有人觉得一个贡生没什么了不起。其实不然,因为蓝宝成是畲民,他是处州畲民参加科举考试考中的第一人!在封建科举时代,畲民被视为异类,不准参加考试。畲族争取科举权利的道路坎坷曲折,漫长而艰辛。尽管在嘉庆八年,时任浙江巡抚阮元批准了畲汉士民一体应试,但畲族子弟也只是在童试这一最低级别考试上获得了成功。因此,蓝宝成这个“畲民科举第一贡”就有了特别的意义。

畲汉通婚倡平等

新岭村最先是畲族先民在此生活,名为杉坑岭村,后与新殿洋自然村一起,取两个自然村的前后字而改名新岭村。

新岭村是一个畲汉混居的少数民族村落,畲族人口占了全村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在村里走访,已经很难从外表区别畲汉。村党支部书记张启明是汉族人,对于村里的情况也是颇为了解。他说不论解放前还是解放后,新岭村畲汉两族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发生过纠纷矛盾,这和当年蓝宝成力主民族平等,首倡畲汉通婚有很大的关系。

长期以来,在处州温州一带“畲汉向不通婚”,迈出“畲汉通婚”第一步的人正是蓝宝成。

热心公益、积极投身畲汉教育,倡导民族平等,蓝宝成赢得了社会的认可,与当地的廖卓章、周冠三并称云和学界“三英”。

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廖卓章主动向蓝宝成提出缔结婚姻之请,聘娶其女儿蓝章翠为长子廖奏勋妻子,从而开创了当地畲汉联姻的先例。民国初年,云和黄水碓村留日学生张祯阳娶了新岭村蓝宝成族人蓝爱珍为妻。两个汉族士绅家庭的举动震动当地,“畲汉向不通婚”的旧俗开始被打破。当时很多人对“畲汉通婚”并不看好,社会上对此也是褒贬不一,毕竟这两宗婚事,都是汉族男子娶畲族女子,人们认为“畲民欲娶汉族女子,比上天还要难”。

从长子开始,先后有4个儿子迎娶了汉族女子,蓝宝成惊世骇俗的打破了这个惯例!在此后的百余年时间里,畲汉联姻日渐频繁。蓝氏后人曾经有人做过一个统计,蓝宝成现在的后裔有90多人,其中畲汉联姻的就有20多对。蓝宝成的开明之举,影响深远。

热心公益泽乡里

在云和县城城北路东头的路边,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墓葬,这就是蓝宝成的坟茔。为何蓝宝成墓能够在闹市区保护保留至今?蓝陈昌老人一语道破天机:蓝宝成非常热心公益,深受乡民爱戴!

据《云和县志》记载,蓝宝成“热心地方公益事业,资助修剪县城东门石门桥,主持修建县城青阳门魁星阁、狮山培风亭等。”

早在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蓝宝成就撰文劝蓝姓族人捐资重绘祖图,并负责记录捐资情况。民国八年(公元1919年),蓝宝成会同蓝清秀等人,奔赴周边各县募捐,在云和县大庆寺后兴建“蓝氏总祠”,供处州、温州各县蓝姓畲民寻根问祖。

在社会普遍对畲族存在民族歧视的年代,在汉族人口众多的县城讲畲语会被人讥笑。蓝宝成在社会交往中,非常注重维护畲族人民的尊严,在县城与官员及乡绅讨论公事时,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有畲民在场,他就会用畲语和畲民交流,令在场畲民深受感动。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在石门县当了几年儒学正堂后,深感教育重要性的蓝宝成,辞官返回云和,在村里创立畲汉共学的学塾,对蒙童进行启蒙教育,并设读经班,吸收畲汉青年就读,培养了大批人才:学生蓝应东考取清末贡生;饶益三、诸葛鸿东渡日本留学,加入光复会,致力辛亥革命;张之杰出任天台、云和、庆元县长……

民国二年,蓝宝成推荐其从浙江政法学校毕业的次子蓝文蔚到福建霞浦“福宁山民会馆”,为被欺压畲民伸张正义、维护畲民权益13年。因此蓝宝成在福建一带畲民当中也颇有声望。

民国十四年(1925年)9月,蓝宝成因病去世,乡亲民众,悲痛哀悼,上千民众自发为其送行,县城各铺拦路祭奠,蓝宝成在云和当地的威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

漫步新岭村,尽管新村建设如火如荼,但是古民居、古寺庙、古树、古道等遗迹遗存依然丰富,尤其是始建于1848年的蓝氏大院,完整地保存了明清时代畲族风韵建筑风格,具有较高的文物价值。当地畲汉干部群众已经达成共识,在旧村改造的同时,古村落的保护和利用将进一步加强。不久的将来,“畲汉一家”风云变幻的见证者———蓝氏大院,将成为一个畲族文化展馆,为民族进步继续发挥作用。

一个民族的社会地位是由经济、政治、文化地位构成。虽然说民族平等是社会进步、大势所趋,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对畲民而言是一种奢望。蓝宝成受益于传统教育获得成功,也通过教育进一步提升了畲族群体的社会地位,在争取民族平等,致力于“畲汉一家和谐共处”的道路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新岭村这个偏居一隅的小山村,积淀了深厚的人文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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