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一根扁担，两个箩筐，前面放着幼小的我，后面放着化肥和中餐，就往山上走，身边跟在父亲心爱的老黄牛。很多时候，我跟着父亲日出而作，日息而归，小箩筐跟着父亲的走动，一颤一颤的，如同摇篮一般摇呀摇。父亲喜欢一边上山，一边亮开嗓子吆喝，父亲的山歌嘹亮，引来小鸟儿齐鸣。记得那时，县里还让父亲去文化馆记录下他的山歌，毕竟会山歌的人很少。很多年后耳边宛若飘过父亲的山歌，亲切，宛如一股暖流流过心底。

父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有读过一天书，肚子里有很多故事。小时候和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听父亲讲故事。他读得懂通书，掐指一算，就知道何时为小满，何时是芒种，今天是什么日干。父亲极爱山间的一草一木，对山间的草药如数家珍。无师自通的他了解草药的作用，山里人经常不小心弄伤了的，就来找父亲拿药。用上父亲的草药，不久就会好转。父亲给乡亲用药，一直不收一分钱。乡亲们过意不去，就回些农产品给父亲。有时半夜会看到乡亲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孩子过来找父亲，父亲取来一晚水，笑眯眯的轻轻用手拂过孩子的头顶，口里轻轻的在小孩子的耳边念着：“mi，ma,mi，ma。囡囡不哭，囡囡不哭。”很奇怪，小孩子在父亲的安抚下，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多年后，当两个孩子几个晚上啼哭不止，父亲也给孩子们这样的“捉吓”的时候，原来那都是父亲浓浓的爱恋安慰了小孩子，给了孩子们安定。

从记忆起，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正月初一休息半天，其余的时间都是忙碌的。农忙的时候，在田间地头穿梭，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抽上一口旱烟，看着在泥地里玩耍的我，尔后，把烟枪的铜盏对着锄头嘎嘎地敲一敲，去了烟灰，就接着下田去干活了。

不忙的时候，父亲就挑着他心爱的工具：斧头、刨子、小方尺、墨斗、锯子等，带着我去农家干木工活，看着一个个家具在父亲的手里成型，我好奇极了。父亲在边上休息的时候，我就拿着父亲的工具捣鼓着。父亲在旁边拿出自己做的一杆竹制的烟管吸烟。烟草是父亲自己种的，到了秋天采下来贴在竹帘上晒干了，刨成烟丝收起来作为一种精神食粮。他习惯地用他那粗糙的手，打开那个黑布袋，捏出一撮撮儿旱烟草，按进那个金色的烟斗里，用打火机把它点着，最后含住扁扁的烟嘴，深深地吸上一口，看着微蓝的灰白烟雾在半空中慢慢升腾。

父亲的话语不多，却用他的行动教育着我们，善良有爱，谦和温良。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关爱需要温暖的人，付出的同时，收获着快乐。村里人看到讨饭人，唯恐避之不及。家里虽然穷，父亲却邀请讨饭人一同上桌吃饭，走时还让带着点东西。之后，那些讨饭人来了村里，就直接来找父亲，父亲仍旧是来者不拒。父亲对乡亲有求必应，然而他对自己总是很苛刻。从家里到街上有10来里路，父亲会去城里卖些蔬菜、冬笋贴补家用，天不亮挑着担子去街上卖，卖了钱却舍不得买一只包子充饥，总是赶回家吃早饭。他喜欢穿母亲手工缝制土布衣服，衣服上的补丁补了又补。夏天穿自己编制的草鞋，冬天就穿解放鞋。鞋子仍旧是破了再也不能穿了，才换一双。

父亲喜欢在田间地头转着，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是父亲一锄头一锄头的开垦出来的。后来，妻子产下一对龙凤胎，十里乡亲都说，那是父亲修心得来的福分，每每此时，父亲都不多语，只是那笑意更浓了，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开，透着一股祥和淡定。

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