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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彻痛责问谁

作者:张松寿

十多年来了,天老是旱,今年仍不例外。人说一伏三场雨,可三伏怠尽,其中仅有一场缓解了点旱情。这不都处暑了,气温竟攀升至三十五度,而且五六天来一直如此。看,饱吸近百天日月精华而蓊蓊郁郁的大豆的叶子慢慢蔫了,玉米的苞皮渐渐白了,马路旁杨树的叶子“哗啦啦”随风飘荡。其中一片叶子受“呱呱呱”的连续击打声招引,径直向田野飞去……

它沿着农人的脸颊滑落到平铺在地上的聚脂花篷上。老人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依然弓着背,双手攥紧一撮花生秧,高高举过头顶,照着倒立的椅子的拉腿撑雷霆摔打,伴随“呱呱呱”的声响,饱鼓鼓的花生乖乖地四溅,花篷上汇集了厚厚的一大片。太阳开始西偏,老人站起身,捶了捶脊背,拉伸拉伸酸困的腰,扯起衣襟擦拭脸上热辣辣的汗珠。强烈的阳光透过硕大的泡桐叶子投射下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低下头,想起逝去的老伴,两行泪珠扑簌簌滴落下来……

老汗姓尹,六十多岁,膝下一男一女,都早己成家。没了老伴,眼下只好和儿子一块搅稀稠。近日,儿媳妇又添一女婴,是剖腹产,十多天了,恢复得不错,已无大碍。若事先准备停当食材,完全可以下床做饭。照此说来,在三秋大忙时节是可以受命丈夫下地干活,但现在人就是娇贵,尽撒大家闺秀之娇。

五年前,老伴因过度透支体力积劳成疾猝然而终。如果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子小棉袄,那么老伴当属知冷知热、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肝胆。失去老伴,头痛脑热、冷热饥饱无人惦念;失去老伴,孤枕伴随凉被窝,翻来覆去长夜难熬;失去老伴,心里话无处诉,憋屈不能申,戚戚惨惨戚戚……想着想着,禁不住泪落如雨……

忽然一阵疾风,那片黄叶随之旋飞而去。它飘呀飘呀,落在宽阔的水泥路上停放的摩托三轮车旁。王老汉正尽力抱着装有玉米棒子的编织袋“吭吭哧哧”地装车,三个孙女各扛着大小不一的袋子相继过来了,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才九岁。孩子的爸爸哪儿去了?

孩子的爸爸是独子,全家巴望着香火能续,谁知妻子肚子捉弄人,第四胎方见男婴,这样三世同堂共八口。前些年,老汉和老伴又相继动了大手术,本已捉襟见肘的经济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春节刚一过完,“顶梁柱”就背起行李,外出打工了。“蠕吧,活人能让尿憋死?”想到此,快七十岁的老人被迫拂袖上阵。

“突——”摩托车铆足劲开走了,霎时,排气筒里喷射出一股浓烟,吹得那片黄叶扶摇直上,飘呀飘,当听到阵阵“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它驻足观望。

客厅里鏖战正酣——五个人围绕着桌子,虽笑话不断,但各打各的小算盘:或互相拆台,尔诈我虞;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声东击西掉虎离山。人的虚伪性在此暴露无遗。其中一面容姣美、操外地口音的少妇输红了眼,唤来丈夫助战。那丈夫五短身材,脸肉饱绽,胳臂滚圆,大肚腩酷似一活搁在双膝上的西瓜。

江苏的靓女因何下嫁到穷山沟呢?

七年前,他辍学外出打工,虽个头不高,但小鲜肉一个,况能说会道,玲珑活络,简直是捕获芳心的摄魂散。所以,十八岁就完了婚。之后,小两口做起了推着车到工地卖饭的生意。不料近几年楼市低迷,房地产江河日下。无奈,小两口典当了用处不大的物件,托运了大宗的,打道回府。妻子难耐寂寞,非但自己不出去挣钱,也不允许丈夫离开自己半步;加之女儿四岁多,上着幼儿园,从此便顺理成章地在家守巢。弟弟十八九岁,不曾婚配,父母被迫长年劳雁纷飞。

而小两口的生活赛过活神仙!置买麻将,在家设场,媳妇邀约邻里,天天有戏,“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丈夫显摆风雅,买来高档渔具,闲来垂钓碧溪上。钓得鱼来,开肠剥肚,煎蒸炖煮,喷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孩子在家真够快活!”惹得许多过路人的奚落。“嗞啦”一声,又一条鱼下了锅,烟囱里随之喷出股白烟。被这一激,那片黄叶忽地打了个旋,又奔一阵争吵声而去。

只见一中年妇女诚惶诚恐地旋风般逃窜,一蓄着棕红长发,穿着入时的奶油小生紧追不舍,嘴里说着遭天谴的话,“站住,你可患有高血压,摔倒死了可没人管。”

原来,这孩子是逼妈妈掏钱,买衣服,好好包装包装,准备搞个唱歌组合。妈妈不认同,严辞拒绝。但见孩子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只好折身逃逸。

去年冬天,曾经和别人一起上坡背柴赚得好口碑,怎么说变就变,变得这般狂妄、偏执?怎能教人不匪夷所思呢?不妨试着探寻他的家庭情况吧。

姊妹三个,上面两个都是姐姐。在农村男孩传宗接代的宗祧观念依然根深底固,三十多喜得贵子,自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生惯养自不必说。上学不学习,顶撞老师;深夜和同村的翻窗户外逃上网,屡教屡犯,只好辍学在家。父母外出打工,生活起居交由奶奶照料。

两年前,父亲出国打工,临行时他摩挲着孩子的头深情地说:“在家听妈妈的话,等爸爸回来,给你买车买房。”姐也许诺在弟弟结婚时资助十万,仍上着高中的二姐也不甘示弱,应承届时鼎力相助。之后,他便幻化为自己真的有钱,四处张扬,“既然有钱,干活作甚?”从此不再参加劳动,而和其它盲流或四下里墙角蹭网,或飚越野摩托爬坡,或泡KTV,吆五喝六、猜拳行令。一次深夜不归,妈妈差小叔子去镇上找寻,小叔子以“不知何处寻找为由”断然回绝。第二天回来,奶奶苦口婆心,委婉劝说,不料竟捅了马蜂窝:这孩子准备了刀具,扬言把奶奶、小叔一块做了。别人百般劝说,所幸没发生惨祸。这不又威逼妈妈掏钱买衣服,不论有没有,硬三分下线。

刹那间,狂风骤起,席卷黄叶,倏忽泯灭于幽冥的苍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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