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蓝天

每次进山里去，都会在手机里增加几片蓝天。这次也不例外，澄澈的蓝天，高耸的山梁，一带白云。近处的树叶间阳光闪烁着，山上的树木清晰可数。发到朋友圈，有人急问？去哪儿旅游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这地方我们一块呆过很多年。

十多年前，我们就在这个山里的乡政府工作。那时候我们还是小伙子，喝酒的最后，总会说到如何调出这鬼地方的话题。

那时候，只是没有这通村水泥路，只是没有这么几座楼房，只是没有这两座小桥，其余的好像没变罢。

地里的庄稼依旧，这时节还是洋芋，蔓仍然很低，看得见沙地和山里洋芋地总有的地膜。山上的树木依旧，铁匠龙柏灌木好像没怎么长。河里的水依旧，仍然清澈见底，仍然是那样浅浅的在无数大小石头中间流淌，我们坐过的那几个石头没挪窝。单位大门对面的宣传牌还在，只是上面靠着谁家砍的柴，宣传牌后面的树还那么高。

单位门口的斜坡有雨水冲刷的痕迹，不知为什么。荒草已经入侵中间的水泥地了，大门还那样，半掩着，我并没有进去看。刚才我从底下看上面我住过的那间办公室，一扇窗户开着，上边的玻璃已经没有了。我调走后不久，也跟着撤乡并镇，这里已经荒废了。

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五年多。那时候像这样的正午时分，我们应该在午睡，或者会去不远处的水潭里去游泳。我们很少会抬头看天，也没见到过山上有这么漂亮的白云。山是一定看了，它堵在前面，我们是没处逃的，也没有想过翻过山。只有一次，不知如何发神经，上了对面的山，爬了五分之一都不到就打退堂鼓了。山也会变，春天的新绿，夏天的茂盛，秋天的红叶，冬天的大雪，都有的，没有欣赏过，没有喜欢过，甚至没有讨论过，没有注意过。

我们那会儿还年轻，因为调不出去着急刚有一两根白头发，因为少有人来而邋邋遢遢，因为无所事事而在那边朝河里扔石头玩。那会我们没有这么多皱纹，虽然眼中有懒散但还是比现在清澈。

那时是有蓝天的，比现在还湛蓝的天。那时候是有白云的，比现在还漂亮的白云，还有更美丽的朝霞，更绚烂的晚霞。还有夏日凉爽的风，夏夜满天的星星。还有满山的春暖花开，满山的层林尽染。还有夜半枕边房子后面河水轻轻的流淌声，还有清晨山鸟潮湿轻灵的叫声。

但那时我辜负了它们。

那时是有闲暇的，可以看无数的书，可以学许多种乐器，可以练字，可以学画，可以做许多我现在想做的事！

但那时我辜负了时间，也辜负了我！

我无力地、颓废地站在这颓废的大门口，阳光毫不客气地晒着头顶，脚边是小小的、黑黑的我已经四十多岁的影子，影子里有根枯枝，蚂蚁慢慢地爬过去。

2015-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