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生活

我在大四毕业的时候在听左小祖咒，有一首歌叫恩惠，左小的歌曲是迷茫和晦暗的，他的音乐就像一扇门，你可以自由出入，而且必须保持晃晃悠悠的姿态。

那时候我也很迷茫，我哥在兰州西站开鸡翅店，我就去帮忙。那时候我没干过服务员，不知道餐饮行业有多累。都是凌晨客人散了后，我们收摊，晚上睡觉就在桌子上。有一天晚上我们在西站放了一首歌，就是左小祖咒的，

“阿斯玛和她的孩子们，得到过你的恩惠……”

夏夜，很闷热，大街上放着重低音，夜色和浮躁了一天安静下来的城市腐烂的气息，慵懒地扑打在我苍白的脸上。

我坐在椅子上，心想，这座城市不再那么喧闹了。白天我还在伺候客人，我端着各种口味的鸡翅，我提着雪花啤酒。

这样，很好，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大街上，音响继续唱，唱啊唱。

后来我去宕昌了，我们当时住在板房里，晚上我的舍友用手机放了一首歌，我至今都不知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但是歌词和旋律仍然清晰，因为一开始是一群孩子在唱：怎么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我的心好伤心。。。。然后是女声“找不到你，我的世界不美丽“，夹杂着孩子们的“嘿、吼、嘿、吼”。一直在嘿、吼、嘿、吼……

板房里什么都没有，两张床，烂桌子和用报纸糊着的凳子，唯一的娱乐方式竟然是听歌，而且就是听这首歌，单曲循环。

乡下的星空很灿烂，我仰望天际，看到这么多的星星，还有转瞬即逝的流星，不留给我许愿的机会。第二天晚上我去野草地里上厕所的时候依然在望着星空，风吹屁屁凉飕飕，我想，还有流星吗？我要许愿。

怎么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我的心好伤心……我真的有些崩溃，如果不是在野外拉屎的话。

那时候我们真的无事可干，第二天我就以我的歌声来“对抗”这首神曲。

不用猜，我唱的就是左小的歌，那时候同来的老师们都没听说过这人，于是我唱“阿斯玛，你记得吗，但我记得。。。。。。”

尤其是“记得”的“得”，一定要拉长音调，越来越好，高低起伏，如同磁带卡带了，用沙哑的声音唱出那种感觉。

可是那首歌真的好伤心，全场都是你伤心、我伤心，然后是孩子们的嘿、吼、嘿、吼，她们人多势众，还有孩子的天真，我要完败了。

然后随着工作的开展，我发现学校是有网络的。于是我更多的是留在机房里，我看到那么破烂的捐来的电脑，发出轰鸣，还好，有一个重低音的音响，还是汽车音响。

我可以不呆在板房里听歌，也不必跟一群光棍喝酒了。我可以不爱女人，不爱热闹，但我不能不喜欢音乐和文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另类，不爱城市却把城市当做遥远的向往，总想跳走，不爱汽车却爱汽车音响，就是眼前这台。我又打开了音乐盒，播放左小的歌：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当时我的长篇小说最后就套了这句话。我还在空荡荡的机房里，在无数灰尘的伴随下，在醉酒后写了《北辙，南辕》这篇回忆文章。只不过3万字的东西，剩下的只有一部分。不过无所谓了，大多都是疯言乱语。

然后我回到宿舍，在无比安静的夜晚，遥远的狗吠声是那么清晰，又是那首歌来了：怎么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我的心好伤心。很好。

2008年我在鸡翅店的时候，看到各色人等，但我不愿意去跟他们交流，去察言观色，我只是履行端鸡翅和送啤酒。但他们真的很开心，那时候有一种鸡翅叫变态鸡翅，是注射了辣椒素的，一般人吃一口，辣的让你连爹妈都分不清。但是有一个小伙子吃了后特别能抗，没有任何反应，当时让我惊为天人。

特别能抗，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我住在板房里的时候，听着怎么让你伤心的时候，最真实的写照。我是天使，我是温暖的人儿，我要在晚风吹凉屁屁的时候朗诵海子的诗，九月，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又是草原，羊呢。

阿斯玛最后抱着她的幼子，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为了逃避计划生育超生罚款。原来从开始到结尾，我都没有逃出宿命，妈的，7年了，我现在不就是搞计划生育的吗。

可我不想让任何人去沙漠，在沙漠里，除了焦躁和绝望的风声，你听不到孩子们的嘿、吼、嘿、吼，更不会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我的心好伤心。

故事永远曲折回环。

我想我们都是喜欢晴朗的孩子，晴朗的天气里，我们会有写不完的灵感。有时候某人会变成枝头的鸟儿，有时候某人会变成云里的水滴。我走在这里，依附在一成不变的麻木氛围里，错落地点缀在城市灯火的孤叫声中，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晴朗的夏天，那个让我怀念的第五个季节，永远也没有人唱歌了，也不会得到你任何的恩惠。

这应该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过了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结婚成家了。我还会听到这些歌吗？说的不是音乐本身，是音乐给我的那种独特感受。现在听那些歌，没有那种独特的感觉了，甚至是带着莫名的冷笑。

2013，重新与某人取得联系。应该叫某妇。这种脆弱的相遇是需要珍视的。因为回不到最初的状态了。我的生活似乎波澜不惊，为什么每天都要来到这里？我在问自己一个明知答案的问题。我故事的一开始，生活就不由我掌控了。它在轻易凌驾我的情绪，顺其发展，完全躺下，我屈服了。怎么让你伤心、伤了你的心…………也许应该归咎于失掉的优越感吧，就如同第一次的裸奔在学校里，在雨中，那是毕业的季节，我在跑道上迎着雨水的裸奔，同学们最后把我扔进了水潭里。2013年的冬天，我在东乡的山上裸奔，那是凌晨的两点，衣冠整齐的山头和明月俯视着我们，我们所有的坚持都变成轮回的缩影。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所事事。可是，我会听到“怎么让你伤心”，然后是孩子们在我心间玩闹，她们在草原上做游戏，整齐划一地喊叫着嘿、吼、嘿、吼，阳光那么灿烂……

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嘿、吼、嘿、吼……

金、木、水、火、土。嘿、吼、嘿、吼……

孜然。红烧。咖喱。番茄。薄荷。嘿、吼、嘿、吼……

月缺。月圆。月缺。嘿、吼、嘿、吼……

神钻。嘿、吼、嘿、吼……

神笔马良。嘿、吼、嘿、吼……

草原。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嘿、吼、嘿、吼…………嘿、吼、嘿、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