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温暖

作者：沧寒

从一片高低不平的屋顶看过去，是黄昏的方向，尽头是冬天五点的夕阳。
它就要消失了，我看着它缓缓地坠落。动作异常迟缓，似乎一个脚步就是一个世纪。多想伸手去抓紧它的光芒，让温暖多停留一分钟，让寒冷暂停脚步。但这是奢侈的幻想，举手投足间，可怕的瞬间便将它吞没了，只剩下昏黄的地平线。浅浅的霞光下，又暗又长的山岭，成了一具冷硬的尸床。
夜很快地就来临了，黑漫无边际地弥漫开来。我靠在窗前，毫无感觉的目睹这一切悄悄而又迅猛的发生。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淡然无味，但生活离开了它就不能新陈代谢。当街道开始亮起灯光时，窗外的温暖开始摇摇欲坠。
夜真的来临后，温暖便荡然无存了。滑溜溜的寒气钻进衣领，我便蜷缩起来，用颤颤的身体钻进无形无状的黑里。到最后，屋里的灯打开时，黑不见了，我四处找寻，谁知道它携着冷躲进心里去了。
我是怕冷也怕夜的，一旦进入黑夜，就喜欢胡思乱想，停不下来。指着明亮的北极星，就会发现昨晚它更亮些。天空偶尔飞过一架飞机，就寻思它要到哪里去，何时自己也可以坐上航班，去想去的地方。更是无聊的呆想，某一个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否跟我做一样的事情：我想我心中的人，她念她心中的情。
月高风黑急，孤星伴疏桐之时，夜已经深了，不可阻挡的寂寞渗进我的心里。夜越是静越是深，我也就愈加清醒，好似只有在黑夜才能看清认识自己。外面月华如水，如水的月光里透着十分的寒气，像一张冰冷的面孔，彻头彻尾的没有表情。在这冷漠下，我是成了一个弃婴，被世界抛在广阔的无人荒原上。
我确是如此的孤独，对着寂寂的夜，将热腾腾的心语掏出，却没有回声。想起了许久前的相遇，她的面孔犹如湖光水色般迷人，于是我小心地将这秘密隐藏。时间一长，镜中人模样，已是更比黄花瘦。只好捏一把月光，擦拭没有伤痕的伤口，思索良久，写下四行诗句：“流水镜花霜凝月，萍浮白沙寒夜声。凄笛偏爱孤船客，相思成泥入江流。”夜给了我孤寂，就用孤寂写成诗句。写完这首不太严格的无题藏头诗，如释重负，很快我就睡着了。
那是许多天前的一个晚上，今将若何，不得可知了。
窗外终于升起了灯红酒绿的景象，但离我很遥远，可以看得见，却无法走到它的跟前。有那么一瞬间，我诅咒它是海市蜃楼，希望下一秒看见时那里成了一片荒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里的热闹张牙舞爪，丝丝的寒冷一寸一寸地，由肌肤侵入到了我的心。
想想就不由得弹泪抚胸膛，轻叹落肩上。曾想拥有完好的躯体，可惜无法选择重生，只好续上生活的余弦，只是从此眉梢挂上了几分忧伤。罢了吧，再华美的外形下，也只不过是血与肉与骨，活着何必在乎万事转头空的一抔黄土呢？我懂得了宽慰自己。
窗外冷月寒星隔着雾，转身苍白，浮生无梦只是虚度。本身不完美的自己，却又固执地追求无暇。所以我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写下贻笑大方的诗句，也恐惧梦会碧血涟涟。这顾忌束缚了我，我为不能准确的表达心情而笔不耕耘。这倒真该惭愧了，暑期流的汗纯粹是时间的葬品，忘记了它们是梦想的预言家和先行者。那段时光在慢慢的退色，阴晴、脸谱和旅程，像夜空的星星一样，是巨大黑幕上的寥寥光芒。
多年以后，我不会在这里，不再有此刻的感觉。也许成为窗外的风景，在别人的视线里。只是天黑前的仅有温暖，何人还会把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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