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秋晨中

作者：读书人

夜半，老天很守约，使天气预报员又一次觉得心里踏实——雨搭又梆当梆当地响了起来，晨起，院里地面湿湿的，往日篮球爱好者没有来，这个周六的早晨显得少有的空旷，我独自迈开了步子，又一次丈量着这个间断住了18年的院子。
秋风阵阵，丝丝凉意，到现在，我才觉得这秋有了秋的意思。眼前的白杨树经过昨夜的风雨，显得枝清叶明，高大的身躯带着雨意，显得稳重成熟，如果没有记错，它是目前老校园里最早的留客，当年它和伙伴们挺立在小院内，总是欢快向上的样子，初春吐芽、盛夏葳蕤、秋日疏朗、雪空凌寒，身下的一排排建筑都是七十年代的作品，格局规整，左右对称，在我这个乡下人一眼看去，严肃而不失宽厚。
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是考学后的体检。热辣辣的暑天，偶尔一阵风来，它哗啦啦的摇叶声，更放大了凉意，或许在等候叫号的时候，抚摸过它青灰粗糙的外皮，或许审视过它身上逼真的眼睛，但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三年后竟然走进这里，一住就是8年。
8年的时间，对于人生不算很长，但作为转折处的一个时段，留痕还是很深的，早起晚睡，风风火火，寒来暑往，酸甜苦辣，意味悠长而深沉。那时给人留下的印象则是：无人不努力，无处不争先。这一些境况它一定不会忘记啊！
几年后，形势发展，先后改建了校舍，它的同伴们或许牺牲在同时，或许倒下在之后，唯一留下了它，不会是让它来做变化的见证吧？但不管是不是有意，它还是见证了后来的一切，学生增多，中小学分家，小学一校三院，人数近六千到再次分家。
现在校园里的风景也很规整，钢筋水泥的四合院，一半住宅一半学堂，墙报栏里不定期变换着切时的内容，节日、时政、思想教育，法制等等，大小学生包括老师很少见来看的，很大程度上也算一种面子工程，这种工程在大多学校的境遇差不多一样。
顺着一溜走过去，竟然想起了当年那校门口的板报，那是我耕耘的地方，每次规划栏目、选择内容，抄写美化，尽可能的做到图文并茂，那时可看的东西少，抄写美化的过程中，孩子们总围着闹着看着笑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受到教益，得到熏陶。更忘不了那次应付检查，隆冬晚上，抹布过去，薄冰一层，黑板总擦不干净。好容易有点眉目，粉笔一写竟然打滑，寒风中临时扯的灯泡有点暖意，而手指僵硬的仿佛木棍，站立的凳子把捏人，稍一晃动，身上轰的一下，也好，竟有一丝汗意。终于整完了，夜已经深了。
水泥地面曾是早年的向往，下雨不跳泥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然而真正享受到了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高贵。暑天暴热，寒日冰冷，雨水不渗，奔跑杠腿，据球迷们说，水泥篮球场上打的时间长了，膝关节容易损伤。
雨后走在上面，到处是小水潭，于是走得挑挑拣拣，无形中有一种假惺惺的令人厌恶的姿态，有时真的怀想少年时走在乡村土路上的那种赴汤蹈火模样，即使泥巴半腿，也落得个潇洒。
院子中间的花带里，类似女贞的植物是长青的，梢尖的殷红色彩在秋雨后黯淡了一些，那两株月季顶上开着最后的灿烂，粉得叫人可怜。两株碧桃的叶子隐隐地透着红意，远远没有春三月的那种朝气，这种没有结果的植物辉煌一场的结局是长时间的暗淡，用现在的观点看，事物各有特点，按自己的思路活着就是了，不必在意他人的评价，其实也好，但为人总难活出植物一样的恬淡和无争。
后楼前的左右两棵塔松，顶天立地，看样子倒是勃勃生机，但树荫下的孩子需要阳光。某一年夏天连阴雨里一棵曾歪了身子，不知是不是羞于自己行为，想给孩子们送点光明，还是头重脚轻支持不了庞大的身躯的一种无奈，反正学校不想丢失仅有的一点绿色，竟用铁丝又把它拉了起来，折中的做法是砍掉了下半身的几处横枝，如今天阴下雨，冬季天短，那两处阴凉下的教室总是先开电棒。
还有两株不结果的石榴，叶子也黄蜡蜡的，这种和碧桃一样不结果的石榴，同样只是一种季节装点而已。忽的想起了前些年搞标准化学校建设的要求：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青。呵呵，为了这个目标，不少学校窄恰的院子里，凑数似地栽了一些对应的植物。山区的学校不栽山区的树木，倒是价格不菲的黄杨、塔松走了进来。更有一些并不适合在北方生长的植物。也因此想到满山花岗岩的景区，铺上的那些异地的青石条，真的是拉动了经济链条吧？
院子不大，平时早晚散步、活动的人时疏时密。上半院有上半院的风景，下半院有下半院的热闹，习惯成自然，偶然一次串了院子，散起步来觉得拘谨，而下半院又是停车场和篮球场，篮球场往往十几个人打半场，两拨各占一头，吆三喝四，虽是锻炼玩的，可也很是认真，规矩很严，时而发生争吵，冬天的早上摸黑开球的时候不少，那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记得今年高考前一天早上，一位学生家长善意的抱怨了几句，声音微弱得自己能听见，同是竞争，球场和考场是如此不搭调。考场前的大道上，交警可以放上警示牌子，然而院子里却不能不让人高声说话啊！
停车的半边，大小车辆多则二十余辆，少则十余辆，技术不齐，水平不一，把剩下的四分之一场子又占了个一半，散步也就不得不掏着缝隙穿行，好在心平气和，还可以趁机看看不同车型特征，也算一种学习吧！
随意走着的时候也会感到孤寂，戴上耳机听听新闻和广告，或者听听小说、散文、音乐，有时候也想想心思，还会关注一下经常来拣废纸的老太太或者扫院子的大嫂，看她们为一天生活的辛劳开始，人生能说什么呢？打扫院子，一早开始，半上午才能结束，垃圾、树叶疲惫着扫帚及其操持者，每月听说仅仅六百大毛。拣废纸能有多少收入？但愿听说老太太退休者的身份是真的。
今天是雨后，秋晨里，球迷们没来，老太太没来，唯有大嫂一人在大杨树前挥动着扫帚，还有一个刚退下来的老者在缓缓散步……

201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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