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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

作者:阿木

一九九五年的夏天,阳光白得刺眼,叫人不敢直视,我常常穿一双破运动鞋,飞跑在那个决定命运的季节。宿舍外有棵高大的白杨,枝叶婆娑,常有小鸟欢快地叫,可鸟儿哪知道我内心的惶恐?担心飞不过高考这座大山,我常常夜不能眠,后来得了脑神经衰弱,课桌里经常放着好几样补脑的药。
如今,十七年过去了,那些远去的青春,记忆的碎片,还会冷不丁穿过岁月来到我身边。如同某个夜晚的月亮,大而亮,晃晃悠悠地倒影在湖里,想要捉住它时,又倏然碎掉,碎成一片一片。
远去了,痛苦又快乐的高三。
远去了,水与火完美交融的高三。
远去了,无爱无恨青春失色的高三。
那个夏天,校园里的一棵梧桐树长的格外繁茂,它见证我们青春无悔的激情,踏月而归的疲惫。校长把我们集中在树下面,再次谆谆教诲,在他的祝福声中,高三,慢慢地接近了尾声。
学校后面有一座山,山上林木葱茏,是学习谈心的好去处。那时,我和新英常常在午后夹一本书慢慢踱步到那。山不陡且有小路,我们顺着小路一直往里走,边走边谈,谈我们没有前途的前途,谈我们女孩子的心事,谈我们各自的家庭。那时候,我的爸爸已经去世,我伤时感事,叹命运不公,常常把眼泪滴在摊开的课本上,或者身边的小草上。新英是极文静的女孩子,心思细腻,善良美丽,她看我流泪就说,不要想那么多,你那么懂事,是我学习的榜样,你一定会考上学的。
林间是宁静的、清凉的,阳光偶尔漏下,如可爱的精灵,一闪就不见了。我们经常是打开课本并未看进去一个字。高考临近,心思却无法集中。
待我们走出林子,阳光一下子扑到脸上,热烈如恋爱中的吻。我们把目光投向山顶,山顶有一个檐飞如鸟的的亭子,那里,往往是男生的领地,他们常常迎风而立,张开双臂,“啊——”大声呼叫,以发泄心中郁闷。
有时想想,在那样煎熬的日子里,能够和好友享受片刻的宁静,真是不易。
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日子真的紧了,我们匆匆来去,不知饭的滋味,只知愁的滋味。
六月,我开始寄宿在姨家,想着晚上可多学一会。从姨家到学校,大概有三四里路,要经过两条小胡同,一条大马路,最要命的是要跨过一条长满没膝野草的铁轨。
下自习已经十点,我一溜小跑,等要过杂草丛生的铁道时,我有点怯,往往深吸一口气,更加快速地跳过去。有月亮或明或暗地陪着我,我快乐极了,若是阴天,心里就七上八下,跑跑停停,扭头看身后,仿佛总有个影子跟着。翻过铁轨,我就不怕了,我大声叫着姨,她远远地应一声,我的心全放下来了。
有一天晚上,下自习比较早,坐在我后面的杨晓说送送我。他是个高大而腼腆的男生,我们常常相互提问历史,那时,没什么资料,我们把课本翻的稀巴烂,熟悉到哪一页有什么图,图下面是什么字都说得出来。
我们沿着市区慢慢地走,我惊奇地发现,原来他也和我一样,畏惧高考,担心失败。霓虹灯有气无力地照着,街头小贩依然辛苦地等待买卖,可我们舍不得花钱买一个桃子,只是走过长长的街市,下到沟里的铁道旁。
月亮辉光满地,很有前途的样子,杨晓说,聊聊吧,再有三天就高考了。我们坐在铁轨上,谈起报考什么学校,他说想报首都师范大学,我说我不行,我数学什么都不会,一想到高考就胆战心惊,别说首都的学校了,就是平顶山师专恐怕也考不上,真不行,我准备去广州打工。
谈起前途,一片茫然,我们望着辽远的苍穹,都沉默了,内心的惶恐无人疏导,只有自己承担。
多年后,有关考试的梦,总是离不开数学,试卷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常常一身冷汗醒来,考高,如此摧残一个严重偏科的复读女生,真的让人既爱又恨。
无论如何担惊受怕,高考还是如期而至。
六号下午,杨君的爸爸给她送西瓜,我们三个人蹲在教学楼后面吃。这时候,韩军匆忙跑来,招呼我过去。我想,他找我什么事呢?人家学习那么好。
他兴奋地说,我们是一个考场,靠后门口坐着,横排。言外之意,我们有作弊的可能。
晚上,我们花八元钱买了个西瓜,抱着去找监考的李老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不是被高考搅晕了脑子?李老师笑呵呵地说,别胡想,安心做题。
我们想,但愿这个西瓜发挥作用。
考前一个晚上,我失眠了,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看月亮缓缓地穿过云层,谛听夜晚细碎的声响,我甚至走到兔子笼前,看兔子们瞪着红眼睛看我,这些小家伙怎么也不睡呢?
回到屋子,我开始读历史,小声地,怕惊醒了表姨和外婆。可是,脑子好像装满了东西,一个字也进不去。
终于,我昏昏沉沉地入睡了,梦里,又倏然惊醒。
第一场考语文,我踌躇满志,决心考出高分,以弥补数学的缺憾。对文字的敏感,使我下笔有神,感觉就像东流的水,畅快地流淌。韩军最怕语文,我瞥见他拧着眉头,很小心地用脚踢凳子,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把卷子微微向他倾斜,听天由命吧。
考试结束,他居然是喜滋滋的表情,我想,上苍有眼,帮帮我们吧,我们是一群“瘸腿”的孩子,想要爬上高山太难了。
很可惜,考数学时换了个监考很严的老师,我的卷子一片空白,脑子也一片空白。
后来,韩军考上上海很不错的大学,他的妈妈经过我村,对我妈说韩军很感激我什么的。
等待结果是漫长的、磨人的、惊恐不定的,在一日日的担忧中,我迅速消瘦,以至于进大学第一次军训,我就晕倒在地。
大概八月初,通知下到学校。我去找方龄,她躺在床上没起来,她说她害怕,腿软,起不来,我陪着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腿也变软了。
后来,我们坐在葡萄架下,回忆了半天考试情况,觉得不至于考不上,好歹平时也是中等靠上的水平。
终于,我们眼睛生疼地搜寻到了自己名字:杜辉,方美玲!那一刻,有十年寒窗苦尽甘来的喜悦,哪管考上什么学校呢?
时过境迁,觉得那时的种种担忧是没有必要的,可在当时,对于一个个农村的孩子,考大学几乎是唯一出路,谁不是拼了命地学习呢?谁又能从容应付呢?
那年高考,是远逝的红飘带,系着希望,系着命运;
那年考高,是一腔心碎的江水,流淌着忧伤,流淌着抗争;
那年高考,是沉重的青春宣誓,是挥别家乡天涯漂泊的开始。
远去吧,高考,想说爱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天,又该高考了,那些和我当年一样青春一样迷茫的孩子,又该经受一次人生的大考验。
真心祝愿他们梦想成真!

201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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